羽风跑组的一个月一分没挣到,卡里的存款不光要用于日常生活还要还信用卡,一万块很快就见底了,叶鸿林介绍的这个工作无异于雪中送炭,羽风恨不得跪下叫爸爸。
当然也就想一想,羽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打开电脑,加急挑出几家在梁市招募演员、开机日期临近的剧组,准备到时候去跑组。难得去一趟梁市,万一能混个角色呢?
之后羽风又开始定车票,比对了半天性价比之后选了礼拜二晚上的夜车:一来绿皮车票最便宜,二来在车上过夜可以省一晚的房费。
但是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羽风平生第一次坐绿皮车,拧着箱子一进车厢,就转身想跑。他图便宜买的坐票,整个车厢里全是和他一样穷的学生,临近九月,各大高校的学生开始返校,人潮汹涌,三十多度的天气里,热气、汗味、泡面味混杂在一起,羽风置身其间,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车怎么也不开空调啊。”羽风旁边的一个男生皱着眉头抱怨道。
羽风闻言非常欣喜地转过头去,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哎呀,等跑起来就开了嘛,不着急哦。”男生旁边的女孩子头倚在他肩膀上,说完话,抬起头亲了男孩脸颊一下。
羽风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车窗打不开,整节车厢里燥热难耐,羽风坐了没一会儿,后背整个都被汗水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好在火车开动后冷气也开始供应,冷风吹来,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羽风长出一口气,拿出耳机开始看电影,为了补短板,他借了程歌的会员,下了一堆爱情电影里抽空就看,然而火车里声音实在太嘈杂,耳机也不是当年上万的降噪耳机,总是听不清楚声音,羽风便不自觉就把音量往大里调,看了不到一半就觉得耳朵疼,干脆关了手机,按聂青云教的乘坐夜车注意事项,把手机贴身放好,戴上颈枕靠在椅背上开始睡觉。
好在羽风睡觉不挑地方,随着火车一晃晃地也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旁边坐着的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火车上空了不少,冷风还在吹,怪冷的。
羽风揉了揉眼睛,觉得头有点晕,嗓子里也火烧火燎的。此时火车到站,他来不及多想,跟着人流出了火车站,按照定位,转乘地铁,晕晕乎乎地去了拍摄场地。
这个企业宣传片是给一家连锁饭店拍的,整个团队事先已经在其他地方拍摄了三天,这次在梁市主要是拍一些饭店的环境和隆重介绍这家连锁饭店的董事长赵海平。
羽风扮演的是一个引导员的角色,镜头从金碧辉煌的饭店门口切入。
羽风换了身西装,衣服太大,为了显得合身,背后夹了一排长尾夹,所以先拍正面,等正面拍完,再把夹子夹到前面再拍背面的镜头。
收拾妥当,羽风摆出一个商业假笑,虚虚一推两扇鎏金大门,蹲在门后的工作人员赶紧倒退着把门拉开,镜头跟进,海平饭店灿烂夺目的水晶吊灯登时闪着七彩光芒跳了出来。
羽风踩在红地毯上,精神饱满地念台词:从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到拥有八家分店的成功企业家,二十年来,赵海平董事长,一直用他敢想敢干的精神,带领着海平饭店不断进取,用他对美食的执着,为梁市的美食事业不断奋进!
羽风倒退着走上巨大的旋转楼梯,他头还是晕,上台阶时险些踏空,好在稳住了,羽风见导演没喊卡,努力调整情绪,昂扬地一指一楼和二楼平台之间的毛笔字,深情道:“在海平饭店诞生的第十年,董事长亲手写下了‘天道酬勤’这四个大字,这行字,不仅激励着全海平人奋发向上,也是董事长赵海平成功的秘诀!一转眼又是一个十年……”
羽风的头越来越晕,好在台词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倒不至于出错,只是那种打了鸡血的情绪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特么是企业宣传片吗?这是给老板拍马屁的吧!
羽风脑子里乱七八糟混成了一片,片子来来回回拍了六个小时,梁市虽然天气要凉一些,但中午时气温依然到了三十二度,为了收音质量,饭店关了空调,金灿灿的大堂变成了一个蒸笼,所有人都热得吐舌头,羽风尤甚,到最后眼睛无法聚焦,目光所至,都是一片五彩斑斓金,有几次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导演一说话,羽风立刻脱力,摔在了纯羊毛的织金红地毯上。
“小羽你没事吧?”有助理立刻去扶他。
羽风勉力摆摆手:“没事,就是眼有点花。”
导演走过去摸了摸羽风的额头,道:“发烧了?是不是中暑了?”
羽风摇摇头:“应该是有点累了,昨天坐夜车过来的,没休息好。”
“送你去医院吧。”负责道具的女生凑过来说道。
“不用,我先回酒店就行。”羽风扶着导演的手站了起来。
宣传片的拍摄时间都比较紧张,拍完自己,还要抓紧时间去拍员工,羽风也不想麻烦他们,喝了口道具递来的运动饮料,觉得状态好了点,便自己打车离开了。
车马费和住宿是不报销的,羽风本想住青旅,又怕被人认出来徒增麻烦,思来想去,选了一个在小区里的家庭旅舍。羽风跌跌撞撞进了屋子,什么也顾不上了,衣服都没脱,一头栽进被子里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羽风头疼得快要炸了,大夏天裹着羽绒被还在不住发抖,窝在被子里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坐火车时出了汗后被冷气吹感冒了。
好不容易蹭点冷气竟然还感冒了。
羽风简直想哭,迷迷糊糊地给店老板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去买了点感冒药,自己囫囵吞下,倒头又睡着了。
赶紧好起来啊,多住一天多费一百块呢。
羽风烧得神志不清,茫茫黑暗中似乎生出一只金碧辉煌的计费器,他每在床上躺一秒,上面的数字就跳一下,跳得羽风心都快碎了。
羽风睡到中午,醒来时摸了摸额头,似乎不是那么烫了。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没有吃过东西,此时精神好了点,便迫切想吃东西,打电话叫了一个盖饭。
高峰时期外卖员来得有点晚,羽风没好意思怪他,打开盖子时发现饭凉了一半,京酱肉丝上浮着一层油,闻着有点反胃,但他饿得狠了,也顾不上许多,就着杯开水吃了。
吃完后又倒回床上睡觉,睡到一半,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厕所吐了一回,再一搭额头,似乎更烧了。
此时手机突然响了。羽风在床上摸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摸出手机,接起来。
“你没事吧?我听大熊说你中暑了?”叶鸿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有事啊。”羽风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叶鸿林的声音后一股委屈的情绪油然而生,带着点脾气地抱怨:“我感冒了,烧得好厉害,刚才还吐了。”
“那你吃了药了没?”叶鸿林意外得有耐心,温声问道。
“吃了阿司匹林。”羽风恹恹地答道。
“有朋友可以照顾你吗?”叶鸿林又问道。
这话一出羽风更难过了:“没有,就我一个人,药还是托……”
话还没说完,羽风又把手机一丢,冲进厕所吐去了,五分钟后才回来,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感冒的人情绪格外敏感,羽风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一股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之情顿时笼罩了他全身,羽风失望地把手机扔到了角落里,掀起被子一蒙脑袋,睡了过去。
这一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羽风以为是老板怕自己死在里面过来看情况的,爬起来去开门,结果一开门,发现叶鸿林正站在他面前,还在不住喘气。
“你、你怎么来了?”羽风呆呆地问道。
叶鸿林没答话,迈步进了房门,让羽风先回房间坐好,才道:“不放心你,大熊那里有你的地址,我就过来看看。”
羽风坐在位子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叶鸿林半天,反应过来他说的大熊应该是宣传片的导演。
别说,导演长得虎背熊腰的,还真的有点像熊。
羽风烧得神志不清,思路乱糟糟地拐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想到导演和熊的联系后,竟然“嘿嘿嘿”傻笑了起来。
叶鸿林担心地看着羽风,觉得应该是烧傻了,探手摸了一下额头,滚烫,当即道:“烧得太厉害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吃点药就好了。”羽风磨磨蹭蹭不想走。医院太贵,不如吃药。
叶鸿林拿他没办法,强行把羽风扯出来,让他趴在自己背上,背着他下楼去医院。
“医院好贵的,不去!”坐电梯的时候羽风还在闹脾气。
“我出钱。”叶鸿林没好气的把羽风塞进车厢里,开车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