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刷卡进了房间,叶鸿林那边发了个剧情简介和人物小传过来,他赶紧点开看。
不得不说叶鸿林替羽风选的这个剧组是用了心的,虽然也是个小成本刑侦剧,但羽风要试的这个角色和他年纪相仿,而且人设也正派了许多,演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圈一小波粉。
羽风心怀感激地看完小传,抓起手机编了一段很长的彩虹屁发给叶鸿林表示感谢,然而那边却没有再回信息,想来是开始拍戏了,羽风便没有再发消息过去,只是觉得突然空出来的时间怪无聊的,下次见了叶鸿林可以让他留个叶远小朋友的联系方式,逗逗小屁孩也很好玩。
转眼到了礼拜三,虽然试戏约的是上午九点,但羽风六点就醒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去这种小剧组试戏,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种兴奋感,他翻来覆去也没再睡着,干脆起床去宾馆附近的早点摊买了油条包子豆腐脑,“哐哐哐”去砸叶鸿林的门了。
“你干什么?”叶鸿林却是在熟睡中被吵醒的,开门时还打着赤膊,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看起来不光阴郁,而且暴躁。
“我给你买了早点,一起吃吧。”羽风快乐地亮出早点,又悄悄对着叶鸿林漂亮的腹肌吞口水。
叶鸿林这两天跟着剧组天天熬通宵,今天好容易能多睡一会儿,却被羽风给搅和了,他本想发火,看着羽风那副没心眼的小奶狗的样子却没了脾气,没好气地侧开身,让羽风进来了。
叶鸿林:“这么早过来干嘛?不是说我八点在楼下等我就行了吗?”
“睡不着,就过来找你了。”羽风分了一份早饭给叶鸿林,两人挨着坐在沙发上,叶鸿林拆开一次性筷子,磨掉毛刺,递给羽风。
“不用紧张,这个导演我认识,不会专门为难你的。”叶鸿林随口说道,夹了个包子吃。
羽风觉得叶鸿林把自己看扁了,想解释一下,张了张口,又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和无数监制名导关系亲如一家吧。于是没说话,老实吃饭。
叶鸿林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也不说话了,甚至等吃完饭,叶鸿林开车带羽风去试戏的路上,还体贴地跟他讲了几句要试的人物的性格特点。
羽风一一点头,虽然这些他自己略有些了解,但还是感激道:“鸿哥你对我也太好了,我好爱你啊鸿哥!”
“还行,我也很爱我自己。”叶鸿林点点头,顺便伸出一只手,把羽风往远处推:“好了,你好好坐着,不要打扰我开车。”
“不,我说认真的,鸿哥你真的对我太好了,还带我试戏,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羽风还是执着地对叶鸿林露出星星眼。
在剧组这么多天,羽风这种有钱人家的傻儿子的性格还是很讨人喜欢的,不少人都非常认真地表示要给羽风介绍新戏,但说归说,一个月过去了,只有叶鸿林真的给他找了一个面试的机会,还专程开车带他来试戏。
羽风简直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要把你的鼻涕抹到我的车上。”叶鸿林对羽风的感激涕零视若无睹,冷酷地说道:“你不要想太多,我想演的角色是你的哥哥,我不想和演技太差的人搭戏而已。”
羽风于是更感动了:“原来鸿哥你这么看好我的演技,我真的好爱你啊,呜呜呜呜。”
前面是红灯,叶鸿林停车,按住羽风的头,仔细端详他,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你可真是对世界充满爱啊。”
试戏的场地租在一个饭店二楼的宴会厅里。九点钟饭店还没开工,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两个看起来就很漂亮的男女匆匆进了电梯,想来也是来试戏的。
羽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试戏,看什么都新奇,站在电梯里问叶鸿林:“租在这种地方,中午客人多了怎么办,不吵吗?”
“不会有客人的。”叶鸿林个子高,略一低头,借着电梯门的反光,整理了衣领。
羽风没明白。
“导演抠,专门找这种没客人的饭店,低价租过来,懂了?”电梯门开,叶鸿林给了羽风一个怎么这么没有灵性的眼神,迈步出了电梯。
羽风撇撇嘴,再一次觉得叶鸿林虽然是个好人,但是性格还是很成问题的。
因为两人演兄弟,所以试镜也在一起。
叶鸿林演哥哥,十年前为了保护被债主殴打的母亲失手杀了人,从此后一直在外逃窜。弟弟小哥哥五岁,出事后为了赔钱,已经确定可以保送重点高中的弟弟退学,一边打工一边赡养瘫痪的母亲,十年来过得很辛苦。
他们要表演的,是十年后两人再见面时的场景。
“老板,拿盒烟。”叶鸿林进店前警惕地向左右两边看了一遍,才对羽风演的弟弟说道。
这声音有着莫名的熟悉,原本低头用手机和医生商量母亲病情的羽风猛一抬头,看向叶鸿林,后者却因为多年逃窜的警惕心,压低了帽檐,接着一偏头,假装对银台旁边的口香糖感兴趣,不给羽风正脸。
十年前哥哥逃跑时才刚成年,弟弟更是一个没长开的小孩儿,两兄弟相逢不相识,羽风看着只露出一个下巴的叶鸿林愣了一下,却没有察觉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随手丢了烟盒过去,又低回头去:“十块。”
叶鸿林扔了十块钱在桌上,转身就走,羽风则埋头看医生发来的信息:【你母亲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羽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点开主角的微信,发过去一条消息:【十万,十天内找到我哥。】
接着是另一段戏,两兄弟相认,弟弟想带哥哥去看躺在医院的母亲,哥哥却知道一旦去了,必然会被抓住,于是假装不认识弟弟。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叶鸿林的声音很大,眼神却是飘忽的,不敢去看羽风的眼睛。
羽风直接上前,一把扳住叶鸿林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你是不是我哥,你自己心里清楚,妈在你走后,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就忍心让她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这位小兄弟,我知道你肯定很想找到你哥,但是你真的认错人了。”叶鸿林冷静地拿开羽风的胳膊,手指却在不住地发抖。
“你他妈装什么!”羽风愤怒地一拳挥向叶鸿林,将他打得一个趔趄:“妈在医院里,她快死了!她就想看你最后一眼!”
“我都说我不认识你了!你有完没完!”叶鸿林被这一拳打出了凶性,一股凶狠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羽风下意识往后一退。
这个不是羽风设计好的动作,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羽风眼光控制不住地扫向导演处,发现对方也明显被吓到了,顿时稍感安慰,赶紧把注意力拉回现场,不甘示弱地瞪着叶鸿林,眼神中露出隐约的仇恨:“你打我啊!你当年怎么打死人家的,你现在一样打死我啊!”
叶鸿林的气势一弱,他眼神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眶的少年,面上却依旧冷冰冰的:“请离开这里,不然我叫保安了。”
两段戏试完,羽风的神经犹自亢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演戏了,那种棋逢敌手的感觉让羽风头皮都在发麻,如果说来之前觉得这次试镜是为了生计,但演过这一场后,羽风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和叶鸿林演对手戏。
羽风心情激动的将目光投向主席位,想听听导演如何评价他们的表演,然而导演和制片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们走了。
这什么情况?这是有戏还是没戏啊?
羽风有点受挫,满脑子问号跟着叶鸿林出来了,想问他,看见门外一堆等着试戏的男女青年,识相的闭嘴了。
虽然说是九点来试戏,但两人又没咖位,到了之后光候场便耗费了不少时间,出来时已经中午了。下到一楼,叶鸿林突然停住脚步,盯着一楼空餐桌上的价目表看,羽风还以为他是想请剧组的人吃饭,刚想夸他脑子灵活,并准备进言献策,表示自己虽然身负巨债,但忍痛也可以掏点钱出来,换一家更好的酒店请客时,叶鸿林又突然抬腿走了。
羽风莫名其妙地跟着出了饭店,拐到了隔壁一家沙县小吃店里。
羽风:?
叶鸿林轻车熟路地抽了两张纸巾擦了一下板凳,坐好,接着看向羽风:“坐呀。”
羽风活到二十岁,第一次进小吃店,看了眼凳子上的油污,和桌子上可疑的反光,没敢坐。
叶鸿林冷哼了一声,用纸巾擦了一遍桌椅,道:“少爷,可以坐了。”
羽风不情不愿地坐了。
叶鸿林接着又把一张沾满油污的菜单递给羽风,道:“你吃什么?”
羽风打了个寒战,说出了那句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说的经典台词:“我不饿。”
叶鸿林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接着自顾自要了一个套餐,当真没有点羽风的份。
“你刚才看价格不是为了请导演吃饭?”羽风才意识到刚才叶鸿林只是在比价而已。
“你一个跑龙套的,赚的钱够请主创们吃一顿饭吗?”叶鸿林语气真诚地问道。
说的也是。
羽风悲伤地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能选上咱俩吗?”羽风换了个话题。
“应该可以,如果演得不好或者不符合他们心意,演到一半就让你走了。”叶鸿林的面端了上来,他抽了筷子,还问道:“你不吃一碗?”
“呵呵,不用了。”羽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叶鸿林便不再管他,挑出一筷子面,吹凉,再不紧不慢地送到嘴里。鸡汤的香味飘了羽风一脸,他肚子响了起来,但是没好意思再点餐。
回去的路上,羽风发现车没有按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而是开向了另一条路。
“不回宾馆吗?”羽风问道。
叶鸿林没答话,默默把车停在路边,熄火,下车:“你在车上坐着。”
羽风在车里一脸懵逼地等他回来,顺便脑补了一个以自己为主角的人口拐卖情节:叶鸿林已经和人约好了,把自己放在这里,过一会儿一辆面包车驶来,里面跳下来两个彪形壮汉,不由分说将他从车上拖下来,接着小面包风驰电掣,载着可怜的羽风,一去不复返。
下一秒有人出现在后车窗,冷冷地看向里面。
羽风打了个冷颤。
那人站了一会儿,贴了个东西在车窗上,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叶鸿林回来,也在后车窗处停了一下,接着一步跨到驾驶座位,打开车门,愤怒地咆哮:“为什么会被贴单子?”
“啊?”羽风表示没明白什么意思。
“罚款啊!把你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交警来的时候,别让他贴单子吗!”叶鸿林悲痛欲绝,目光里隐约透露出你特么不是个废物吧的深刻怀疑。
“嗯……”羽风沉默了。前二十年有专职司机随叫随到的小少爷表示这道题超纲了。
“早知道要扣二百块,还不如请制片人吃顿饭。”叶鸿林长叹一声,泄愤似的砸了一下方向盘。
喇叭被砸响,一只路过的狗吓地跳了起来,夹着尾巴跑掉了。
“对不起。”羽风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耷拉着脑袋,给叶鸿林道歉。
“算了。”叶鸿林明显憋着一口气,但没再说什么,把一个袋子递给羽风。
羽风知道自己办错了事,脸上火烧火燎的,小心翼翼接过袋子,打开看,里面是个肯德基的儿童套餐。
“东西吃了,玩具给我,我要拿给我儿子。”叶鸿林看也不看羽风,发动车子,汇入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