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从剧组出来,天色也暗了下来,胡同里飘着阵阵饭菜香。
岑兮主动提起:“前方走几步,就是一家非常好吃的小酒馆,主打内蒙菜。”
“对了!那家餐厅的私密性比较好,都是独立的沙发包间。”
岑兮怕未来的大明星有顾虑,还特地说明了这一点。
见她这么客气,易川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怕我太红连累你啊?”
岑兮傲娇的说:“对啊!万一你突然火了,被扒的裤衩都不剩,耽误我找对象可怎么办。”
“哈哈,走啦!去吃饭,我饿了!”
为了试镜时有最佳的状态,易川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喝了两杯冰美式。
两人刚一坐下,就被屋里萦绕不断的锅气给俘获了,从四周包厢飘出来的香味儿,一股脑的全部涌了过来。
菜还没点,易川就感受到了血糖飙升的快乐,颅内的馋虫在猛烈的撞击着,他恨不得把一整本菜单都点了。
见他已经馋的不行了,岑兮赶紧招呼老板过来直接下单。
她如数家珍一般,快速的点了一锅咸奶茶、拔丝奶豆腐、烤包子、手扒羊肉,还有一盘蒙餐的特色蔬菜——凉拌沙葱。
末了把菜单留下,并跟老板说:“麻烦上餐快一点,我们超级超级饿。”
这家酒馆她已经来过好多次了,招牌菜早就背下来了,不得不说,这里的氛围真的很适合情侣约会。
老板望了一眼坐在对面全程听安排的易川,露出了一副姨母笑,答应会尽快上菜。
然后就懂事的退出了包间,并示意他们可以拉上门帘儿。
等老板走后,岑兮再次翻开手里的菜单,跟易川挨个指着刚才点的菜是什么,并让他自己看看,想吃什么随时加。
“我都可以,你定就行。”
易川一边温柔的说着话,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将桌面擦了一遍,最后才把手机调至震动放到了桌子上,还在手机下面垫了一张餐巾纸。
“看不出来,班长你还有洁癖呀?”
岑兮身边的男性朋友有很多,但是特别爱干净的很少,看到易川的这个习惯性动作有些惊喜。
“我还好,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下次尽量克制一下。”
易川被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不不,我不介意,我很欣赏!跟你一比,萧章那家伙太糙了,啧啧,脏乱差说的就是他。欸?你知道吗?他大学四年从来没洗过袜子,他都是穿到连自己都嫌弃时,就直接扔了买新的,他的衣服也是直接送洗衣房,自己从来都不洗。”
岑兮像数落男朋友一样,数落着俩人的共同好友。
众所周知,三个人里,不在场的那个永远都是被调侃的焦点,活跃气氛可就全靠他了。
“男生嘛,很正常,我可能是个例吧,我......我以前经常去医院,就习惯随手消毒了。”易川顺着岑兮的话题,继续往下聊。
俩人第一次单独吃饭,确实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听易川提到了医院,必然是跟家里发生的变故有关。
岑兮小心翼翼的问他:“那家里现在还好吗?老人都还好吧?”
“还好,爷爷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家里出事前也是常年住院,去年走了,走时很安详。姥姥和姥爷一直在养老院住着,年纪大了也是时好时坏的,总体来说还可以。”
易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里丝毫没有透出对命运的怨怼,反而只有在提到亲人时,他那副在外人面前一直端着的高冷才会放松下来。
连笔直板正的体态也微微松懈了,看起来顺眼多了,像个真实存在的大活人了。
家里出事后,他就一夜长大了。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从小到大都活的平凡但却安稳的岑兮,此刻仅凭这平静的三言两语,很难体会易川这些年的心境。
她只是突然很心疼,但更多的是佩服。
大家是同龄人,对方却已经独立承担养家的责任了,还要承受来自外界的指指点点,实在是不容易。
就在岑兮想要安慰几句时,门帘儿被服务员掀开了,这次上菜的速度还真是快。
见热气腾腾的奶茶正在炉子上咕嘟咕嘟的煮着,岑兮的注意力也从刚才的聊天转移到了这一桌子丰盛的佳肴。
她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想去够那个盛奶茶的大木勺。
易川见状,赶忙说:“小心,烫,我来吧。”
上菜时勺柄被顺在了冲着易川的方向,他见岑兮此刻正在眼含口水,冲着这锅奶茶直勾勾的放光,便抢先一步把她的汤碗拿了过来。
“谢谢啦,这个巨好喝,跟我在内蒙时喝的一模一样。”岑兮一边说着,一边往碗里加小料,有:牛肉干、奶酪块、奶皮子、果子。
“好!”易川端起碗,斯文的喝着,一边喝一边回应:“嗯,确实好喝!”
岑兮心想:“当然了!这地儿我都来过多少回了,不好吃我能每次约会都来嘛!”
这种没羞没臊的心里话,她也只敢默默的暗爽,不好意思跟班长大人说。
说来也怪,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但是在易川面前,还是有一种被约束的错觉。
那些平时在萧章和顾曳面前横行跋扈的狂言妄语,到了他面前就默默沉底了。
分不清是不敢,还是不好意思,她也懒得往深里想。
一碗甜咸口的锅茶下肚,饿了一天的易川才由衷的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好胃口随之也被打开了,全然顾不得控制热量,连“拔丝奶豆腐”这种纯纯的糖油混合物,都吃的津津有味。
果然,甜咸配才是美食界的顶流。
俩人正吃着,经纪人打来了电话:“川儿,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易川微微后倾,头顶的灯光恰好打在了他那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上,形状好看极了,先垂落后上翘。
他看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岑兮,小声回道:“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吧?”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岑兮。
经纪人有些不解,非要问清楚:“哦,这么久?跟谁一起吃的呀?你在北京有熟人?”
易川如实回答:“是跟我小时候的同学,今天刚好在剧组碰到了。”
下午试镜开始之前,经纪人临时有急事先走了,对于后来的事情并不知情。
一听是老同学,又想着易川这家伙平时喜欢独来独往,这才刚来北京就跟人约上饭了,这小子不对劲。
于是直截了当的问:“是女同学吧?也是去试镜的吗?”
“对,回头再跟解释吧,我先吃饭哈!菲姐再见!”
易川可不傻,经纪人的八卦心思昭然若揭,当着岑兮的面再这么聊下去太尴尬了。
挂了电话,岑兮问他:“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易川随口一答:“没有,她就是问问。”说完便继续享受美味了。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过年期间假扮男朋友的那件事,好奇的问:“对了,上次去完你家,叔叔阿姨没怀疑吧?”
其实他自己也挺好奇装的像不像,有没有蒙混过关。
“别提了!你演的可太好了!简直是浑然天成的高知家庭学术男,堪称好女婿模板,把我爸妈乐坏了,当晚你走后我妈激动的不行,恨不得发个朋友圈显摆显摆。”
岑兮洋洋得意的描述着俩人的战绩。
殊不知,“高知家庭学术男”这五个字,对易川来说甚是讽刺。
高知家庭是他原本的生活环境,学术研究也是他曾经的远大志向,如今全都没了,反而演的挺像。
“那就好,那恭喜你啊,如愿以偿,以后就能安心在北京闯荡了。”易川不想扫了她的兴,丝毫没有表现出心中的不悦。
吃饱喝足以后,岑兮想招呼老板过来买单,却被易川拦下来了。
刚刚趁她去借充电宝的时候,已经提前买过了。
本想着这顿饭是答谢宴,没想到却被对方抢了单。
岑兮觉得超级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拉他再找个地方吃吃喝喝,非要给他花点钱才能心安。
易川见时间太晚,婉拒了岑兮的好意:“行啦!下次再说,万一我被选上了,以后就是一个剧组里的同事了。”
雍和宫附近是相对繁华的地方,很好打车。
见软件上显示司机快到了,易川起身穿上外套,笑着说:“一起走吧,我送你。”
“啊......”岑兮懵懵的,都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叫的车,只得乖乖的跟着他向门外走去。
易川主动为岑兮打开了后排车门,自己则坐进了副驾驶。
两人隔着出租车的围挡,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安静的车内放着交通广播频道的嗨歌,皎洁的月光温柔的洒下来,岑兮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陷入食困状态。
车子从二环缓缓的驶入三环,易川看着沿路上的摊贩、鳞次栉比的楼宇和行色匆匆的打工人,不禁想起自己待了四年的上海,也是如此。
只可惜,从大一开始他每天除了上课,业余时间都奔走在快餐店、家教课、外卖服务等各种各样的行业里,竟然没有一个夜晚,是像今天这样与朋友吃饱喝足之后,踏踏实实的欣赏城市的夜景。
不管是纽约、东京、上海还是北京,在这个世界上,大城市的繁华程度虽然各不相同,但是背后隐藏的落寞、心酸、不甘,都是一样的。
每一个想要扎根的人,无一例外不是拼尽全力扒掉一层皮,才有底气任凭风雨的敲打。
当车子停靠在学校门口时,易川在侧视镜里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在这漆黑的夜晚分外清透,像一颗琥珀色的琉璃。
岑兮回过神来,推门下车,冲着副驾驶道别:“班长我先走啦!祝你试镜成功,组里见!”
“谢谢!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宿舍给我消息,晚安!”
走回宿舍的路上,岑兮突然想起,好像还没有把签合同的事情告诉顾曳呢。
平时形影不离的俩人,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联系,居然这会儿才察觉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