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池那豁出去的一推,带着积攒了数日的憋屈,力道着实不小。
掌心结结实实地撞在祁斯程坚实如铁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预想中的“老狐狸被推了个趔趄”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祁斯程悬停在姜池上方做俯卧撑的姿态,稳如磐石。
姜池这猝不及防的一推,只是让他撑在两侧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钢筋般贲张隆起,稳住了身体。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极近的距离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几乎能冻伤人的冷冽所取代。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台下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更疯狂的闪光灯轰炸!
林小雅吓得话筒差点脱手,周晴在台下绝望地捂住了脸。苏妙妙“啊”地尖叫出声,时野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赵磊和方倩也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祁斯程的眼神沉得可怕,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钉在姜池因羞愤而涨红的脸上。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姜池被他看得浑身发冷,推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后知后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愤怒。
完了……他刚才做了什么?!在直播镜头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了祁斯程?!
就在姜池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祁斯程当场“处决”时,祁斯程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姜池心惊胆战。然后,祁斯程手臂用力,极其利落地撑起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近距离。
他站直身体,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袖口,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推搡”从未发生。他甚至没再看姜池一眼,只是对着呆若木鸡的林小雅和台下导演的方向,平静地颔首示意:“抱歉,游戏可能不太适合我们。我们认输。”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认输?
姜池还躺在软垫上,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破布娃娃,脑子一片空白。祁斯程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有暴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外泄,只是平静地认输?这比直接骂他一顿还让他难受!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无声嘲讽的感觉,简直憋屈到爆炸!
发布会最终在一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姜池像个游魂一样被周晴拖下台,塞进保姆车。一路上,周晴的咆哮几乎要震碎车窗玻璃:
“姜!池!你是不是想死?!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凉得不够快?!直播!那是直播!你当着几千万观众的面推祁斯程?!你脑子呢?!被狗吃了吗?!你知不知道现在热搜是什么?!#姜池直播推搡祁斯程# #姜池恼羞成怒# #祁斯程高风亮节#!你听听!你听听!高风亮节!人家认个输都显得你像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姜池缩在座位角落,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周晴的每一句责骂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但他无法反驳。他确实是恼羞成怒,确实是跳梁小丑。祁斯程最后那个平静认输的背影,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让他又气又恨又……莫名地心虚。
“你最好祈祷祁斯程大度!祈祷节目组不换人!祈祷赞助商不撤资!不然你就等着卷铺盖滚蛋吧!”周晴吼得嗓子都哑了,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接下来的几天,姜池在周晴的严密监控下,几乎是夹着尾巴做人。好在祁斯程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发声,节目组似乎也认命了,没有更换嘉宾的意思,只是通知了《极限搭档》首期录制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位于市郊一个风景秀丽但相对封闭的度假山庄。
主题就是:同居三天,培养“默契”。
出发当天,姜池磨磨蹭蹭,几乎是被周晴打包塞进车里。他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忍!一定要忍!就当祁斯程是空气!是块石头!三天!熬过三天就解脱了!
然而,当他拖着行李箱,按照节目组指示,推开那栋所谓的“搭档小屋”的院门时,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了一半。
小院布置得温馨雅致,花木葱茏。但最显眼的,是院子中央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保姆车。车门打开,祁斯程正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装,衬得肩宽腿长。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手机,似乎正在通话,侧脸线条冷硬。听到院门动静,他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相撞。
姜池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但又不甘心示弱,硬是梗着脖子,努力做出一个“我很平静”的表情。
祁斯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他对着手机低声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然后径直走向小屋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全程没再看姜池一眼,也没说一个字。
那无视的态度,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姜池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憋得他脸都青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祁斯程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拖着行李箱,故意把轮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也跟了进去。
小屋内部是典型的田园风格,原木色为主,宽敞明亮。客厅、开放式厨房、餐厅连成一体。最重要的是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双人床!以及一个……浴室!
节目组显然是故意的!姜池看着那张铺着素色床单的双人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和祁斯程睡一张床?!杀了他吧!
祁斯程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放好,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姜池,看着外面的庭院,背影挺拔而疏离。
姜池深吸一口气,奔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决定先占领浴室这个战略要地!他拖着行李箱,像只受惊的猫,嗖地一下窜进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还特意反锁了两道!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姜池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不算小的浴室,干湿分离,有个不小的浴缸。很好!他迅速把行李箱里的瓶瓶罐罐——洗发水、沐浴露、发膜、面膜、身体乳……一股脑地堆满了洗手台和置物架,宣告主权。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登录游戏。
“Victory!”的音效在密闭的浴室里格外响亮。姜池戴着耳机,盘腿坐在干净的地砖上,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嘴里念念有词:“上啊!切后排!控他!控他!……卧槽!这打野是猪吗?!会不会支援?!”
峡谷里的激烈厮杀暂时驱散了现实的憋闷,他全情投入,把外面那个冰山精彻底抛到脑后。
一局,两局,三局……时间在激烈的团战和队友的祖安问候中飞速流逝。他开了热水器,浴室里水汽氤氲,手机电量也快见底了。
“Defeat!” 看着屏幕上再次弹出的失败字样,姜池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连跪五把!什么垃圾队友!”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点开战绩界面准备开喷队友。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清晰而沉稳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穿透了耳机里的游戏音效。
姜池动作一僵,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假装没听见。
敲门声停了。就在姜池以为对方走了,刚松了口气时——
“咚咚咚。” 又响了三声。比刚才更清晰,也更……不容忽视。
姜池烦躁地拔掉耳机,没好气地冲着门外吼:“干嘛?!有人!”
门外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祁斯程那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闷:“姜池,开门。”
“不开!我在洗澡!” 姜池想也没想就撒谎。
“你洗了两个小时零十七分钟。” 祁斯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姜池头上,“而且,里面没有水声。”
姜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衣服,再听听确实安静得只有自己呼吸声的浴室,脸瞬间涨得通红。被戳穿了!
“我……我喜欢泡澡!不行啊?!” 他强词夺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姜池紧张地竖起耳朵,心跳如擂鼓。
这老狐狸想干嘛?不会踹门吧?
下一秒,他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
咔哒。
反锁的两道锁,被轻而易举地从外面打开了!
姜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浴室门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推开。
蒸腾的水汽如同白色的帷幕,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外。在这朦胧的雾气中,祁斯程高大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门口。他逆着客厅的光线,面容在雾气和水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道锐利的视线却如同实质,穿透水汽,精准地落在跌坐在地,一脸惊愕的姜池身上。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扫了一眼堆满瓶瓶罐罐的洗手台,目光掠过姜池手里亮着的游戏屏幕,最后定格在他脸上。
“替你经纪人查岗,”祁斯程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低沉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今日游戏时长,严重超标。”
说完,他长腿一迈,直接走了进来。
姜池被他这理直气壮闯进来的举动惊呆了,回过神后瞬间炸毛!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祁斯程!你干什么?!这是浴室!你懂不懂**?!出去!”
他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炸毛猫,试图伸手去推搡祁斯程。
祁斯程却看都没看他伸过来的手,目标明确地俯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抽走了姜池紧紧攥着的手机!
“哎!还给我!” 姜池急了,跳起来就去抢。
祁斯程只是轻松地一抬手,那部亮着游戏战绩的手机就被他举到了一个姜池踮着脚也够不到的高度。他垂眸,瞥了一眼屏幕上刺眼的“Defeat”和惨不忍睹的0-13-2的战绩,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极快,极淡,却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
“战绩不错。” 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好坏。
姜池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又羞又气!他跳着脚,又不敢真的扑上去抢,只能气急败坏地低吼:“祁斯程!把手机还我!你管我打多久游戏?!你是我经纪人吗?!”
“不是。”祁斯程坦然承认,目光落回姜池因羞愤而涨红的脸上,语气依旧平淡,“但合约里,有健康管理条款。过度沉迷游戏影响录制状态,属于违约。” 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这个,没收了。明天录制前还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气得跳脚的姜池,拿着手机,转身就走出了浴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砰!”
门被关上,隔绝了姜池愤怒的咆哮:“祁斯程!你这个强盗!老狐狸!把手机还给我——!”
姜池气得在浴室里团团转,对着门板踢了好几脚,又不敢真踹坏。
憋屈!太憋屈了!被看光战绩不说,连最后的娱乐工具都被没收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肚子也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晚饭是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度过的。节目组送来了食材,但要求搭档合作完成。
祁斯程在厨房沉默地处理食材,动作娴熟利落。姜池则被勒令“远离危险源”,只能抱着手臂,像个监工一样靠在厨房门口,冷眼旁观,时不时阴阳怪气一句:“祁老师刀工不错啊,切个土豆丝都像在拍广告,不愧是影帝。”
祁斯程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欠奉。
饭菜上桌,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但姜池吃得味同嚼蜡。尤其是看到祁斯程那副慢条斯理、举止优雅、仿佛在米其林餐厅用餐的样子,他就更来气。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姜池气的饿着肚子回到客厅。看着祁斯程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晦涩难懂的外文原著,他更觉得这屋子待不下去了。
不行,得补充能量!
他鬼鬼祟祟地摸进厨房,目标明确——冰箱!打开冰箱门,里面果然有节目组准备的丰富食材和零食。他眼睛一亮,迅速拿出一桶红烧牛肉面,又翻出一根火腿肠和一包榨菜。想了想,又从冰箱角落摸出一瓶红彤彤的辣椒酱!
完美!深夜泡面,灵魂伴侣!
他熟练地烧水,拆包装,挤调料包,动作一气呵成。就在他拿起那瓶诱人的辣椒酱,准备狠狠挖一大勺放进面里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从他身后伸了过来,精准地抽走了那瓶辣椒酱!
姜池吓得差点把面碗扣地上!他猛地回头,只见祁斯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捏着那瓶辣椒酱,正低头看着他,眉头微蹙。
“你走路没声的吗?!” 姜池惊魂未定,怒道,“还给我!”
祁斯程没理他,目光扫过他手里那碗飘着红油、一看就很辣的泡面,眉头皱得更紧:“胃不好还吃辣?作死?”
“作死”!姜池火冒三丈:“我胃好得很!用不着你管!把辣椒酱还我!”
祁斯程直接把辣椒酱瓶子放到了冰箱最顶层,那是姜池蹦起来也够不着的地方。然后,在姜池愤怒的瞪视下,他打开冰箱恒温柜,拿出一盒温热的牛奶,塞到姜池手里。
“喝这个。”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不喝!” 姜池想把牛奶扔出去,“我又不是小孩!谁要喝牛奶!”
祁斯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下,似乎少了几分平时的冰冷,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但说出的话依旧气人:“要么喝牛奶,要么饿着。自己选。”
说完,他不再停留,拿着那本外文书,转身回了客厅。
姜池捧着那盒温热的牛奶,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祁斯程消失在客厅的背影,再看看冰箱顶上的辣椒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姜池,堂堂顶流偶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被没收手机!被抢走辣椒酱!还被逼着喝牛奶?!
“老狐狸!控制狂!” 他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地低骂。
骂归骂,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得更响了。泡面被祁斯程搅和得没了胃口,那盒温热的牛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姜池瞪着那盒牛奶,眼神凶狠,仿佛那是祁斯程的化身。
最终,饥饿感战胜了愤怒和自尊。他狠狠地、泄愤般地插上吸管,用力地吸了一大口!
温热带着淡淡甜香的牛奶滑入喉咙,意外地抚慰了空荡荡又火气翻腾的胃。姜池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气恼,一边用力吸着牛奶,一边在心里把祁斯程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站在厨房的角落,像只偷吃被抓包后只能委委屈屈啃猫粮的炸毛猫,就着对祁斯程滔滔不绝的“暗骂”,把那盒牛奶喝了个底朝天。
客厅里,祁斯程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厨房的方向。看到那个蜷缩在角落,捧着空牛奶盒,腮帮子还气鼓鼓地一动一动的身影,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他拿出手机,对着姜池喝牛奶的动作,拍了一张照片。
厨房的灯光勾勒着姜池郁闷的侧影,而客厅沙发上的祁斯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抚摸,屏幕的光映亮他眼底一丝深藏的几乎无人察觉的笑意。
这栋“搭档小屋”的第一个夜晚,就在这无声的对抗与一方浑然不觉的“投喂”中,悄然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