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心中不甘之意陡然升起,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毫无退意:“大都督,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没待大都督挥手示意她继续,她便立刻接道:“大都督,我并非质疑您的公正,只是认为这场比试的规则存在不公。”苏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击打在人们的心上。
“比试规则明言,是要比试马匹的优劣,然而今日之比,却更像是比谁的口舌更为犀利。若真要比试马匹,那自然应该让马儿们自己一较高下,而非我们在这里空谈。”
苏晴的声音在寂静的场地中回荡,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倒是李淼闻言神情一僵,带着几分不屑道:“苏姑娘,你说得轻巧。马儿又不会说话,如何自己一较高下?”
苏晴望他一眼,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从容不迫地回答道:“马儿虽不会说话,但它们的速度和力量却是最直接的证明。李兄若觉得我在以苏家马的强处挑战李家马的弱处,我们不妨分开三场比,更加公平。”
李淼:“三场?”
苏晴面向大都督:“各家的马驯得再好,也有优有劣,战场之上都要比试一番。既如此,便要保证每一种马都有足够的能力。我提议,我们将自家马分为上中下三等,各牵来一匹,让双方的马匹分别出战三次,胜者得一分,最后看谁的得分更高。”
众人微微一愣,旋即人群中再次响起了议论声,显然对这个陌生的规则有诸多谈论之言。
苏晴望向大都督,她知道,在场的人大多人心浮动,都愿意跟随她的话看热闹,但最终的决定权仍只握在大都督一人手中。
只要能重新比试一场,她自信能凭“田忌赛马”之策,赢得争斗。
然而,大都督的脸色并不好看,似乎有些不耐烦苏晴的逾矩之举,紧紧抿着唇。
苏晴心道不妙。
谁料,下一瞬,竟是一旁沉默良久的卫祺启口。他声音不大,站在近处的苏晴却听的一清二楚。“爹,我觉得苏姑娘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苏晴:“???”
爹?
大都督竟是卫祺父亲?
卫祺似乎感受到了苏晴的震惊,微微侧头,目光在苏晴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旋即转向大都督道:“马匹优劣,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苏姑娘提议的三场比试,既公平又公正,既能展现各家马匹的优劣,又能避免口舌之争。这般角逐,还能激发双方的斗志,岂不是更有趣?”
他顿了一顿,目光再次扫向苏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道:“何况,苏姑娘素来聪明伶俐,这才能被选任为苏家家主。依儿子看,她的提议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爹不妨再给她个机会试试?”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微妙的亲昵。
苏晴的耳尖不争气的微微红了。
大都督闻言,抬头瞥了卫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他压低声音,没让旁人听见:“你看上人家姑娘了?”
卫祺熟稔一笑,低声揶揄:“那说不定呢,往后的事谁知道?”
大都督剜他一眼,满眼是“儿子不成器”的无奈:“你收着点,差不多得了,堂堂南疆大将军,别三天两头被美娇娘迷得五迷三道的!”
卫祺轻声反驳:“哪有,我跟爹一样是好男人。”
大都督懒得理他。众人听不见两人窃窃私语,相互议论之声愈来愈大。
大都督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了头:“既然如此,那便按照苏姑娘的提议,从自家马儿中各挑三匹,进行三场比试吧。”
苏晴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大都督。”
说话间,她偷偷瞄了卫祺一眼,只见他也正嘴角勾笑看着自己。四目相接,似乎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在其间默契地暗暗流动。
苏晴垂下眼睑,心中微动。心中暗道:不对劲,怎么好像还要被他拿捏了?
没来得及细细琢磨,一旁的姑娘们倒是比苏晴先发出了感叹:
“哇,卫将军今日好爱笑啊——”
“卫将军笑起来的模样也太英俊了吧——”
“......”
很快,一场新的比试拉开了帷幕。
苏晴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到苏家马队前,对赵管家低声耳语片刻。赵管家方才目睹了苏晴与李淼争执的全过程,这会儿不敢有一分耽搁,赶忙派人回去挑马。
片刻后,鼓声再度敲响。卫祺宣布:“李家马与苏家马,比试第一场,开始!”
李家那边,李淼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忙不迭命下人牵出一匹黢黑高大的公马,来势汹汹。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瞧出这马正值壮年,无比强健。
苏晴远远望去,心中暗喜:李淼果然如她所料,选了上等马来应对首场比试,欲以此作为下马威。
“苏小姐,该到你了。”卫祺提高了声调,提醒道。
苏晴眼珠子一转,故意从赵管家手中牵出一匹看似瘦弱、步履缓慢的马。众人见状,无不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苏晴这是否是故意示弱。
“苏姑娘,你这是……”大都督也有些不解,开口询问。
苏晴微微一笑,回答道:“大都督,这是我家的下等马,我想先让李公子看看,我们苏家的马匹并非都是上等之选。”
李淼见状窃喜,第一轮比试开始,他的黑马果然如他所愿,轻松赢下了苏家马。场下观众纷纷喝彩之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向李淼涌去,而苏晴则显得波澜不惊。
第二轮比试,李淼依旧唇角微扬,似乎早已胜券在握。下一刻,下人牵出了一匹矮小些的棕马,鬓毛乱而短,在颈后胡乱地堆着,似乎有些精神不振。
“这是中等马还是下等马?”围观之人纷纷猜测。
苏晴心中亦有疑惑,正琢磨着,赵管家却一脸神色紧张,贴过来附耳低声道:“小姐,这根本不是劣马!这是上等马!”
苏晴:“什么?”
赵管家解释道:“这马看似矮小,实则精悍无比,是能过沙地长途负重奔袭的良驹!还有那鬓毛看似杂乱无光泽,实乃有人刻意为之,生生给他剪短了,又抹了脏土。但凡是懂马者,都能一眼看出其中诀窍,绝对不会错!”
苏晴心中一紧,恰听到李淼高声道:“苏小姐,这是我们李家的马。”
他恶狠狠地盯着苏晴,刻意将“李家的马”几个字念得很重,似乎想以此作为威慑。
苏晴倒是不急于反驳,她转向大都督,见大都督也正端详着那匹马,眉头微皱,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但他却并未直接揭穿,只是淡淡地说道:“李公子,这是你家什么档次的马?”
李淼大言不惭:“回大都督的话,是中等马!”
大言不惭!苏晴心中暗道。商人极重声誉,她没想到李淼竟敢堂而皇之地信口开河,经商这般不老实,就不怕往后自食其果么?
可谁料,大都督只闻言微微颔首,便开口向苏晴道:“苏姑娘,你们家的马呢?怎么总是比李家晚一步?”
苏晴心下一惊。大都督竟毫无裁决之意,甚至祸水东引,埋怨起苏家来了!
这分明是铁了心要包庇李家的意思!李家究竟给了他多少好处!
苏晴扶额,心中暗骂:可恶!大学生还是太有素质了!
苏晴有些难以置信地欲言又止,目光流转,望向站在一旁的卫祺,带着些试探与求助的意味。
可卫祺似乎并不想干涉,神情淡淡的,抬头欣赏碧空万里。
这人这回没打算帮自己,也罢,她也没指望一个认识不久、还处处和自己对着干的男人能靠得住。
苏晴收回目光。
既然不能靠主裁去讲公平,那便靠她自己。
“苏家的马在此——”苏晴咬一咬牙,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深知此刻已没有退路,命下人牵出了上等马。
原本计划里,以田忌赛马之策便能巧妙避开所有正面交锋,将被人从中作梗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可谁知......
既然如此,那便以实力硬碰硬吧!
锣鼓声一响,两家人一声令下,苏家马与李家马怒奔而出,两马相持,犹如龙虎之斗,气势磅礴。
观者无一不被这两骥并驱的气势所震,喝彩声欢呼声排山倒海而来。苏晴立于一旁,目光似烈火,灼灼而视。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屏气凝神。
两马奔腾,蹄声如雷,尘土飞扬。苏家马儿浑身肌肉虬结,四蹄如飞,而李氏马亦非等闲之辈,体态矫健,与苏家马争锋相对,毫不相让。
须臾之间,两马已奔驰大半个校场,然而胜负仍难分。校场一片沸腾。
谁知正当两马经过大都督高台时,卫祺似不经意间微微一笑,轻声喝道:“起!”
话音未落,苏家马如闻号令,猛然发力,仿佛挣脱了束缚的烈马,不要命般向前奔去。速度再增,瞬间便将李氏之骥甩在身后。
众人见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李氏观者更是面露惊愕,皆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苏家人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只有他们零星几个人知晓,方才卫祺的那一声轻唤意味着什么。
苏晴嘴角不经意地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不仅瞥向高台之上的卫祺,却见这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倾身专注地欣赏着骏马奔腾,并不看他。似乎方才那声“起”,不过是情难自禁的喝彩声,并未刻意。
可他眼角流露出的那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意味,却悄悄出卖了他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