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燃捡起地上沈无缺掉的沉香扇,递给他,道:“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沈无缺道:“嗯。”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他,他怕一看,他又会结巴,一结巴,又像个傻瓜,但,他不想做一个傻瓜。
没有人会喜欢傻瓜。
一直低着头和人说话,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不礼貌,但不知道为什么,孟一燃却觉得没什么,似乎,和这个人在一起,无论他做再奇怪的事,也不会觉得奇怪。
沈无缺尽量调整着呼吸,也调整着语调,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攥着汗津津的手心,握着扇子,道:“情况有变。”
“奥?”
孟一燃道:“出现什么变故了?”
沈无缺先朝外面看了看,看到刘豹那屋里传来的呼噜声还是不放心,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既战战兢兢又无比渴望地凑近孟一燃,一点一点地靠近那漂亮如珍珠一般的耳廓,屏住呼吸,生怕吐出来的二氧化碳惊了对方一样。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沈无缺目光直直地,吞咽着口水,控制着想要流鼻血的冲动,额头上汗津津的,整个人快颤抖得跳起来,道:“我……小声……和你说……”
他又开始结巴了,简直就像一个废得不能再废的废柴一样,屏着呼吸,道:“乔警官说情况有变。”
“情况有变?”
孟一燃也学着沈无缺小声说话,只是他说话的时候,侧过脸,白皙的脸就恰好碰着沈无缺的唇。
沈无缺顿时瞪大眼睛,傻傻愣愣地看着孟一燃,孟一燃浑然不觉,头枕着手,侧着脸,看着像见了鬼一样的沈无缺,奇怪道:“出了什么变故?”
沈无缺此刻哪里说得了话,两鼻孔又开始冒鼻血,连着脑门上的热汗快冒出来了,然后,两眼一翻,很不争气地又晕倒了。
看着直挺挺栽倒的人,孟一燃心下赞叹,道:这位沈老板,真是太善良了,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辞辛苦地协助刑警办案,赶明,他见了乔武,一定要讨一个褒奖公告,这年头,能拿命来行正义之事的人不多了。
青年一边笑着,一边指尖微动,点着晕倒人尖尖的鼻梁,在那里来回打着转儿,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几分笑意,看了好一会儿,正准备睡觉,收到乔武的短信。
第一条:请安睡,我们有人盯梢。
第二条:情况有变,沈老板和你说了吗?
没有。
他没有说完就又晕倒了。
孟一燃扣着手机屏幕打了半天字,终于发过去了。
叮咚!
短信来了,孟一燃看手机。
乔武:我们通过克隆刘豹的手机才发现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成员涉及极广,我们并不知道幽梦射吧恋爱群只是一个初级群,我们所知道的是有十几个这样的群,没有想到,上面还有阶。
什么?
幽梦射吧恋爱群只是一个初级群?
这个群里有一百多人!
十几个这样的群?
要有多少人受害者?
孟一燃疯狂地扣着键:怎么可能呢?
乔武:我们也很吃惊,目前预测,这个团伙约有三千多人,而且头目很可能在国外,抓捕十分困难。
孟一燃像燃烧了一样,扣着键道:现在怎么办?
乔武:暂时,先想办法让刘豹放心升级,升到高级群,下一步,如果需要你们协助,会告诉你们。
孟一燃:了解,我和沈老板会看着办。
乔武:多谢。
孟一燃:不用,请在结案后,一定给沈老板一个大红花和表彰。
乔武:为什么?
孟一燃:我觉得,他戴着红花,拿着表彰,会很开心。
乔武:……
天快要亮的时候,孟一燃打了个电话,道:“我需要你为我办件事。”
电话那端,清冷的语气虽然恭敬,也十分疏离淡漠,道:“要我做事,需要付出代价。”
英俊的青年淡淡笑道:“多少?”
电话那头,道:“最少五千万。”
“嗯。”
青年正要挂了电话,电话那头,道:“你恢复记忆了?”
青年倚着棚子,笑着合上电话,没有回答,点了根烟,缓缓地抽着,眼神越来越深邃。
该收网了。
已经潜伏这么久了。
虽然很凶险,但意外地,似乎收货了一个宝贝。
沈无缺?
那个总是透透在他窗外偷窥他的弃儿吗?
虽然看着凶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别人一点点善意,他便掏心掏肺,真是可爱极了。
乔武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太好了,手头上棘手之极的案子,不仅因为有人匿名送来线索,顺利侦破,荣誉晋级,升为警长,而且还顺藤摸瓜,抓到一个更大的团伙,零头的竟然涉嫌用ai技术洗钱涉赌!
这一切的功劳都来自于本市有名的五好青年,兼优秀企业家,沈老板!
乔武想起梦一燃说的,让人做了个大红花,给这位沈大老板打了电话。
沈老板一听,瞬间呆傻,道:“见义勇为公民奖?”
乔武点头,道:“是啊!”
啊,沈总裁有些结巴,道:“真的吗?”
乔武疑惑道:“您不想要!”
“要的!”
沈大总裁急切道。
如果孟一燃看到他戴着大红花,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会更愿意靠近他,对吗?
满怀激动的人,挑选了一件最干净整齐的衣裳,满手心的汗,战战兢兢地拨通了那个电话,道:“喂。”
俊雅的青年刚从梦中醒来,拿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笑道:“沈老板,有事吗?”
“呃……”
沈无缺一听堆放润雅如玉的声音,只觉得整个心跳得怎么也止不住,激动得脸绯红,结巴,道:“听乔武说破案了。”
“嗯。”
青年带着点性感有磁性的尾音,道:“是破案了。”
啊!
沈无缺无端起热汗,咽了咽口水,道:“他们说要给我奖励一个大红花。”
“那很好啊。”
俊美的青年点了根烟,半倚着床栏,道:“说明你是个好人啊。”
“好人?”
沈无缺有点结巴,道:“你……喜欢……好人?”
“哈。”
青年笑出声,没有回答,沈无缺更激动,结巴,道:“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善良的好人?”
电话那头,青年笑而不语。
沈无缺心狂跳着,手里的电话拿不住,掉在地上。
三月二十五上午,见义勇为市民表彰大会,沈无缺胸前带着大红花,骄傲地站在讲台上,准备的稿子拿出来,还没有说话,便见人群里那优雅的青年,唇边含笑,望向他。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向他,等着他说话,他却只望着那人,眼睛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倘若,爱慕一个人,除了他,眼里再容不下其他风景,是不是也是一种病?
沈无缺悲哀地发现,无论他穿多明亮的衣服,住多华丽的宅子,披多高尚的红花,伪装得多凶狠阴厉,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卑微又怯懦的弃儿,还是那个站在他床下,近乎卑躬屈膝地渴望他的身影从床边走过。
不止**,不止友谊,不止期盼,不止春情。
他对那个人,是近乎没有自我,的绝对崇拜与爱恋,甚至,毕生唯一的信仰。
这一刻,才是绝望。
沈无缺,原来,如此绝望吗?
他放下手里的稿子,摘了胸前的红花,眼泪扑簌簌落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狼狈地捂着眼,仓皇地逃离。
乔武一脸迷茫地看向孟一燃。
俊美的青年微微笑了笑,颔首示意,然后,去追那逃走的人。
沈无缺路得太快了,以至于奔向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那迎面而来的跑车,直往上撞,车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而沈无缺也吓傻了,怔怔地立在原地,不能动弹,就在最凶险的一瞬间,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从背后传来,暖暖的胸膛贴着惊慌失措的人。
沈无缺呆呆地回过头,看着那俊丽的眉眼,直到两个人抱着滚落在路边,犹然发怔,愣愣地不能回神。
周围人来人往,明明很热闹,耳边还有吵嚷的骂声,沈无缺却感觉,这个世界都静止了,只有眼前人。
他真美啊!
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他都美得令人窒息,而自己,永远,好似一只蟑螂,窝在漆黑的洞里,偷偷地望着他。
“哭什么?”
优雅而温柔的青年拭过怀里人脸上的泪痕,道:“还好吗?”
沈无缺想说话,却心跳得太快太快,脸通红,呼吸困难,张开口,一个字没有吐来出,又晕了过去。
哎。
青年将人抱起来,直叹道:“这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啊?你这个小傻瓜,哥哥也找你好多年啊。”
沈无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也是一个很羞耻的梦,梦里,他躺在那人怀里,正在……
梦着梦着,沈无缺就有些怪,耳边痒痒的,听着一个暧昧的声音,道:“阿缺……”
沈无缺呆呆道:“什么?”
俊雅的青年隐忍得极难受,光洁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抚着怀里人的脸,道:“另晕了,好歹等哥哥进去再晕。”
一句话,轰雷响,沈无缺惊呆了,正欲说话,却绝一阵酥麻……
他想哭,却听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缺,记得那夜吗?”
沈无缺轻轻点头。
“那一夜,为什么不等哥哥醒来,就走了?”
沈无缺合上眼,落泪,道:“如果那一夜,只是你一时兴起,我会活不下去。”
温柔俊美的青年吻着怀里人委屈的泪花,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沈无缺睁开眼,呆望着那人,道:“不是吗?”
青年笑道:“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