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给我的。
就是这样的。
和窗外那句满是不耐的不喜欢重叠在一起落下来。
宋晚晚直愣愣地抬起头,下一秒,她下意识侧头看了出去,窗外恰有风吹过,午后里浮现着的光影和树叶声杂糅在一起,走廊一片空荡荡。
可好似做完这一切举动,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前还坐着人,宋晚晚略有些慌乱地回过头,却惊觉,那样的光影在他眼里像金鱼露出水面的鳞片。
一跳一跳。
陈兆在看着她,以同样的回视。
他笑了,眼里是毫不意外的坦然,就好像知道他只会是那个第二选择,第二顺位,他只能在主人公戏份结束后,才有机会诉说衷肠。
窗外又一阵风吹过,发丝缓缓扬起,变成浮在视线边缘的拍立得边框。
这场风是独属于他的。
“都好久之前了,在走廊里,我被数学老师罚站,怎么写都写不出来,你教了我好几道题。”
可能人撒谎的时候总容易心虚,更别提自己下意识做出的忽略,宋晚晚假装恍然大悟般,“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啊。”
陈兆只是笑了,他眼睛弯起来,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拆穿,“嗯,对,就是那个。”
可有时候,越是这样坦然的包容,越让人难以直视。
她仓仓促促低下头继续写,“我先帮你讲完这道题吧,用完这个公式之后,你看这个,这样就能算面积了……”
笔尖顿在纸上,洇出一小块湖泊。
人好像在陷入极端情绪的时候,大脑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那样。
陈兆觉得自己的思绪忽然变得很小很小,只够顺着宋晚晚的话把思路捋过一遍,在脑中算出那个正确答案,回过神来时,那样的一个黑点大约已经有一毫米大了。
他违背自己意愿看过去,却骤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办。”
他一愣。
“陈兆。”
面前人低着头,抬不起来,“其实我真的忘了,前一年半里,我好像一点关于你的事都想不起来。”
这是很正常的。
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因为,你太善良,你帮助过太多人。
这几个字在舌尖滚来滚去,却依旧无法说出口,含糊咽下,却又无端觉得涩的很。
陈兆微微抿着唇撕下那张便签,很认真地贴到自己试卷上,他已经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其实那时候我特别开心。”
指尖极其用力按在边缘,一切都平平整整,“现在你说你不记得了……其实我也特别开心。”
“那时候我长得胖,性格生僻古怪,这样糟糕的时候你忘记了……我觉得真好。”
她用力捏住了椅背。
“我总觉得时间会改变一切,这次你月考考得好好。”
陈兆话音顿了,他抬起脸来把自己推入设定好的程序,既然你做好了要一直喜欢她的准备,那早就该料到如蚕丝般扯不尽的心酸。
想到这里,就竭尽全力,轻轻眨了眨眼,“说不定以后会考的更好。”
话说到这里,宋晚晚终于听出来了,这是一场迂回到极致的安慰。
从上学期,又或者是更早以前开始。
“所以我也有做的不好的事情,比如没怎么对你说过我的名字,所以……我们抵消了,以后也不要对我有愧疚,好不好?”
太多所以,他像把这些强组上联系,目的却只有一条——让她心安。
“陈兆。”
宋晚晚沉默了一会,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相信会有人这样善意地对待自己,但他好像对所有人都这样好,自己受到的,或许只是一些作为朋友的照料。
尽管她知道,陈兆在她初中的前一年半里,就像一个透明人。
可篮球赛里谢柠的话,断断续续很多个瞬间,他似乎站在每一张回头的胶片里,只是淡到和底色如出一辙。
和他说的这句话一样,很轻,“怎么啦?”
宋晚晚抬起眼看着他,试图像开玩笑那样轻松地说出口,“你对我这么好,我都要误以为你喜欢我了。”
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没有啦。”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
“我们那时候不还约定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很温柔,很平和,像他脸上自然的笑,变成无比准确的真话。
他顿了顿,复而开口,“我只是想像朋友那样帮帮你,又怕你顾忌太多不愿意接受。”
宋晚晚抿着的唇终于放了下来。
“对了。”他的话音顿了顿,随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宋晚晚目光转了回去,她看着陈兆的眼纠结了有一会,最终很诚实地点点头,“有。”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兆就很想相信,但或许在今天开始,她才真正能把陈兆当作自己很好的朋友,分享那些纠结的心事。
而对于名字,宋晚晚还是保了密,她想起听到的话,见的这么多面,神情意外地有些茫然,“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陈兆眼睛始终都弯弯的,他跟着轻轻重复了一遍,“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中间几个字实在太轻太模糊,含在唇齿里,听不真切。
不过这样突然说这种事,还是有点太尴尬了,宋晚晚仓促道,“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要去参加物理竞赛了呀,祝你考试顺利,我听说好像考的特别好还能保送,你有什么想去的学校吗?”
“我吗?”他的声音莫名有些涩,或许是因为秋天气候太干,“我大概……留在云城吧。”
“云城啊,我记得,好像高一那会让我们写喜欢的大学,我也写的云城大学。”
宋晚晚抬头看了看教室后方的表,她笑笑,“那我就先去食堂啦,加油呀。”
这是漫长的一天,平淡日子里无关紧要的一场交谈。
她带着要和谢柠见面的期待跑出教室,以为未来的一切都是新生活,并没有回头。
自然也没有看见身后人久久后才站起身,口袋里就放着你送的平安挂件。
想来,这或许是一场漫长间章。
以为会无疾而终的暗恋,几乎要不见天光的过去。
如果早点下决定,会不会更好呢?
十七岁的宋晚晚没有这个勇气,二十五岁的她早就不知道了。
-
月考结束后,时间一下就飞速流转起来。
商南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运动会,薄薄的宣传单在同学间传来传去,像一架纸飞机。
班主任下达了硬性指标,体委正拿着报名表一个个问。
“我?”宋晚晚看着长跑后自己的名字,一时有些傻愣愣的,“我跑两千?”
这样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让一个数学白痴去参加高数竞赛。
林晓坐在斜后桌,从试卷中抬起眼,替她解了围,“宋晚晚还是算了吧,你忘了她初中那会跑进医院?”
体委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要不给你改成,改成,写宣传稿的?我先去问问班主任吧,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好好好。”她赶紧点头,说罢又抬起脸笑笑。
班里女生不算多,宋晚晚刚松下一口气,班主任又把她喊了过去。
老师坐在办公室里,言语斟酌,“我了解了一下,大家说你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但我看你形象比较好,不如我们班方阵你去举牌吧,今天中午记得去彩排。”
“好。”宋晚晚很认真地点点头,她顿了顿,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谢谢老师。”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宋晚晚中午去彩排的时候,她想不管发生什么都没关系。
没想到只不过才走到树荫下,远远就看见操场边缘站了个女生,温婉又漂亮,整个人像加上了一层独特的滤镜。
她顿了顿,脚步停了,却见那人侧过头像有些惊讶,随后直接朝她走来。
宋晚晚沉默地站在原地,她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
或许总是这样的,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不劳而获的事,只是永远都轮不到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周舒姚挽了挽柔顺的长发,圆滑指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眼里的意外还没消散,“你也来排练吗?”
“嗯。”宋晩晚弯弯眉眼,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好久没见。”
“对啊。”眼前人下意识想要挽上手,只不过刚探出一点,就意识到不对般收了回去。
她发丝随着动作晃荡,泛出的柔和光泽像一场突兀至极的尴尬。
周舒姚侧过脸笑了几声,她缓和道,“我还记得以前也是举牌,我们一起排练了三年呢。”
其实只有一年。
宋晚晚嘴角提了提,心想,只有一年是走在一起的。
剩下的两年里,她站在人群之外,视线之外,整片阴影的边缘地带。
“我听说你好像选了物化地。”她问得很轻,好像很忐忑。
宋晩晚客套地笑笑,错开视线,“是的,你呢,读艺术吗?”
“嗯。”周舒姚眼神抬起又落下,“我还以为你也会去读艺术,毕竟你初中的时候作文写的那么好,我以为你会想念编导的。”
“我……”
“马上要彩排了。”宋晚晚出声打断,她努力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老师,“不如我们先过去吧。”
周舒姚愣了愣,“好。”
果然,她们是很久都不见面的同学,再见面,说句话都要在脑海里先过三遍。
地理老师总说,午后阳光最为炙烈,两点多钟的时候尤甚。
周舒姚看了很多遍手表,现在还远远没到直射的时间。
可从跟宋晚晚说话的每一秒开始,她都不太敢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绪,自己明明学了播音,许多话却都说的含糊不清。
直到彩排结束,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她看着宋晚晚走远的背影,迟迟未动。
“姚姚,笑死我了,宋晚晚那个人不会还真信了你这么温柔的话吧?”
周舒姚光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是谁,她转过身,面前已经站着许清柔。
抱着手臂,笑得张扬,脸上是明晃晃的讽刺。
我们小陈不断心碎中,接下来准备要开虐小刘了!
下定决心明天一定都修一修,今天纠结了好久情节。
最近因为过年了,年前总是有些繁忙,下一章的话,大概在周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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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