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不可饮酒,伤身······”
萧痕却不看她一眼,把酒壶举了起来,尚有风雅作词之意。可是放下酒壶。烛光里,火光上,他分明投来了怪罪的眼神。之后慢慢的委屈了起来。
本是文人之韵,偏偏投身武将之行。木玲佳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萧痕“撒酒疯”!可是他好像没有醉。他的目光比什么时候都清澈。
他竟然还能接着说。“我爱上了谣言中的女子,我仰慕她······”
木玲佳叹气,想应付的说,没想到将军还有这年少时刻!可是看着他现在还是少年模样。况且,他也不会再听她的哄骗了。
真相要大白了,他就离死不远了。
木玲佳祈祷灵虫一定要守护他的记忆。
“我幼年就被神鹤仙君收入门下。虽然世人不知那仙界仙人哪个是哪个,但是就在我战场上的法阵杀退敌人的时候,便名声大振了起来。从此世间就没有可······呵呵,配得上我的女子?”
萧痕觉得这就像个笑话。人们没见过真的仙人,更没有见过他本人,却编造出这些故事。他自小是很反感这些民间传说。直到······
“直到我在青城街道听见那戏文里,一个绝世美人御神兽翱翔飘雪天际的故事。还有世人将我和那美人混为一谈成一个绝美才子佳人的传说,我才对这个女子有了些好奇。别人越传,我就越好奇。但是近年来,我就没怎么想起这件事了。那美人的消息也像是被世人禁锢了。无迹可寻。”说着,萧痕又饮了一杯温酒。
他打开窗,夜幕下的蛇都寒冷。他转过身来呼吸都在空中凝成雾。他平静的看着木玲佳:“你不怕冷!”
自小在就与春道一起经历风霜雪,她确实很少能够感觉寒冷,现在的体质犹如金城的从前,以前春道锻炼出的耐寒。“冷,很冷。将军还是关上窗吧!”
已经来不及了,木玲佳的掩饰毫无作用。萧痕在谷壤的那一夜就知道她根本不怕冷。这未国昼夜温差如此之大······
萧痕回到座位,一丝蓝光奔着那窗子,将它束上了。
“咳咳咳!”萧痕越发的苍白。他看着木玲佳佯装镇定却胆怯入鼠的避着他的直视。“你说这世上仰慕我的女子,爱的是我的皮囊身份,还是我这个人?”
木玲佳稍稍抬眼看萧痕的眼底里尽是孤寂。原来盛名的少年,厌恶世人的调侃。“自然是将军这个人!”
萧痕微笑:“但是他们都不敢接近我,或是自卑,或是崇拜。你就比他们自信多了。”
木玲佳:“······”
萧痕这般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他整个人阴沉了不少。
“那天,炎霜公主的舞······”萧痕的眼神再次变得柔和,好像春风拂过脸庞。他在回忆那个明媚的女子。“我知道不是她······”
萧痕的眼睛虽然专注的看着木玲佳,但是他似乎又在看着别处,悠远绵长:“你说,来世我还能和她在一起吗?”
她?炎霜公主?还是?
木玲佳面无表情的掰开了萧痕冰凉的手。萧痕也在那刹那感受到了被一把细小的剑刺向心脏的痛觉。他苦笑。
“将军对炎霜公主如此用情······”
萧痕的眼神刺痛了木玲佳的眼,他嘲笑的看着她,眼角流出了他不自知的泪。似乎在说,我就看着你演戏。
没错,木玲佳现在觉得自己感受到了萧痕上阵杀敌的魄力。他眼神的力量足够把她的心剜了千万次。
木玲佳:“······”
萧痕却又恢复正常那不近人情的温和:“木家幻术的一种是将皮囊换了个彻底,这个术法会跟人一辈子,施法的人以血封印。我听说,此法无解。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那个施法的人才可解。恢复本貌的方法可以是任何一个动作或者物品,或其他······全凭施法人设定。你是否可施此法?我听说这个幻术一个人只能施一次!”
木玲佳的心不安。可是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不安?因为萧痕直接将一切剖析······
“说这些还不够?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萧痕嘴角上扬,眼里却是讥笑。“师傅说,除了公主以外,我不能再与其他女子亲近?因为眼下我已经是驸马?可是你总是阴魂不散~”
木玲佳惊慌:“将军!我不会插足你与公主的。”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你不应是这副模样!可是见你这副皮囊,也是勾人的很。”说着,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想要在她的脸上落下自己的印记。可是她却冰凉了目光。盯的他全身的不自在。
松开了她。萧痕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他抚着心口,声音已经微弱了:“那只灵虫是你种下的?”
木玲佳终究忍不住了,她咬紧牙关。门缝里韦止浮看见木玲佳落泪的样子,叹息。
“吃了我那段记忆?以命作代价封印它?”萧痕就像是自问自答,这屋子里的另一人闻不做声。“我不会再记起那段回忆,但是我知道那段回忆应该对我很重要!是关于金城那位!”
“我的问情血也丢失了。我早就送出去了,它不在公主那······”
将军!木玲佳嗓子干干的,她以为自己唤了他一声。可是她没有说出声音。但是萧痕看见了她在颤抖。
冰冷刺骨的一双手从她的身后环绕,他整个人比看起来宽厚的多。他的前心贴着她的后背,闻着她的发香。蹭着她的头发:“那记忆化作了一只灵兽。它与我的法术同宗。也许是我的替代品。陪在她的身边。”
萧痕扶着木玲佳的双肩,将她转向自己。看着她脸上仍有泪痕,可是嘴唇紧闭,就是倔强的不理会他的真心。“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够坦白?从幻术到灵虫,我又失忆了多少次?”
看着她不“认账”的模样。萧痕心里默默叹气,可是他不愿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我的坐骑,雪儿,它是师傅送我的仙鹤。除我一人以外,无人能够近身。除非,我的心上人。”
还有······
木玲佳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与我以血定了情的女子。”萧痕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却让木玲佳哪怕是在心里都无法辩解了。 “既然放心不下我,为什么不以真诚相待?三番五次的逃离又撩拨!”
我要怎么做?为什么萧痕这么执着?“你遗忘了,就是素未谋面。你忘不了,却也忆不起!”
萧痕虽怒却无气力责怪:“那你为什么在我身边?”
木玲佳被萧痕这一问记起了自己的屠城之痛,还有金箭的秘密。
萧痕的声音极轻,却字字有力:“回答我。”
“对不起。”是的,她不该出现在他身边,是她的错。她的泪花了脸,褪去清秀,转而变得摄人心魄的绝色容颜。
艳丽二字不足以形容此女子的相貌,她眉宇间还有动人的娇媚。哭泣的样子惹人怜爱。就像月丛河凉爽的风,繁花盛境百花香,她的眼中似乎有星海山川冰雪雨火。世间的所有,都不及她的动容。
木玲佳原原本本的展现出了自己的样子,待本貌出现后,她擦拭了泪水,又再恢复成“穆廉”的清秀模样。
萧痕几乎是忘记了呼吸,他有惊又有喜。更多的是疑惑。
这便是我的样子,你说的都没错。
萧痕根本记不起那段丢失的回忆,一切都是因为神鹤仙君的话他才起了疑心。“先前我就觉得你的那对翅膀很亲切,你的这对翅膀大概就是那灵虫吃了记忆后化作的灵物吧!”
蓝鸟儿似乎感应到了萧痕的力量,它这次没有退缩,直接从木玲佳的袖口扑哧着翅膀出来了。它看看木玲佳,又胆怯的飞到了萧痕的肩膀上。
“是它?”萧痕指腹轻轻点着这只小鸟儿。而这个小小蓝鸟还像认爹一样的兴奋。
木玲佳来不及想更多,她不知道这后果是什么。
亥时。
木玲佳静坐店小二已经打扫干净桌旁,看着窗外星光。蛇都夜晚妖精们也不睡觉。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木玲佳穿着她的薄纱,迎风而立。
萧痕看着桌子上那一块白玉,掰开来是两个月牙。合起来却是整个圆形。他丢失的那段回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想起的。“虽不记得这件事,但是我给你问情血,那你一定是我允诺的妻。”
木玲佳:“······”
萧痕:“它已融入我和你的血?”
木玲佳想起萧痕说过,除非一方死,或者是变心,问情血就失去了意义。而现在问情血就如同普通的玉。萧痕和公主的婚事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她现在该如何? 萧痕拎起这白玉在木玲佳的眼前晃晃:“木小姐······”
萧痕知道木玲佳的身份后反而变得生疏了。就像从未见过的一个人。就算是她现在顶着穆廉的模样,他的态度也没有变得亲近。
木玲佳:“将军!没,没有。你随萧华将军去了金城······”木玲佳将她和萧痕的回忆改成了他们匆匆一面,那问情血并未来的及融血,他也并没有允诺什么?但是双方父亲定下了婚约。“将军你默认了这段婚事,但是金城破,家破人亡后,我便和萧华将军说,我要调查金城的事,所以我便将这婚事退了。将你的记忆抹去,是因为木玲佳这三个字太危险。”木玲佳又将她金箭的事诚实的告诉了萧痕。
真话假话掺着说,萧痕倒是相信了。虽然那段记忆已经不能再回来,但是木玲佳的态度很真诚。“所以你是为了调查金城的事才入我府。”不是因为婚约?
是,因为自小没出过金城,所以我来月城寻找线索。春道说,月国是神都,神护佑的国,至少这里不会有人害我。没有人知道金箭的事。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奔着金箭去的金城。金箭可弑神杀魔,除了人以外,所有的生灵得到它皆可提高修为。这是神的力量。”
萧痕:“春道?是那条龙。”
木玲佳:“是,它大概也是顺着金箭的神光来到我身边守护我的。金城的每一场大雪,都是春道为我设下的结界。”提到春道,木玲佳的眼里满是哀伤。“他已经死了。死在······”对,木玲佳也很疑惑,为何?春道为什么要死?原来她要追寻的不止是金城之殇,金箭之谜,还有春道之死。春道必须死?为什么必须死?李尧,李尧一定知道真相。
原来她的身上承受了这多的伤痛。这比曾经传言里那个冰天雪地的枯树下独舞的绝色美人深刻多了。萧痕觉得自己对木玲佳的认识有了立体的感觉。穆廉是皮囊,这才是真实的她。
木玲佳郁郁寡欢的样子。
萧痕将问情血合起放在了木玲佳的手心。“既然已经赠予你,那就是你的了。这蓝鸟,能够助你找到真相。等到战事结束,我也会帮你寻找真相。”
这一句好意却是生疏。木玲佳紧握掌心的白玉。“谢谢将军。”
“我不知你竟有这么多的秘密,没能替你承担,这段时间,你受苦了。”烛光下,萧痕目光的火又燃烧了起来。“但是你放心,现在我会帮你,你不再你一个人了。”
木玲佳感觉鼻子酸酸的,但是她的眼泪只是在眼眶打转。“谢谢你。”她看着问情血静静地躺在手心便明白了,此刻的萧痕就算是知道了她是木玲佳也没有爱了。那个被拭去的回忆里有他的承诺,还有他的心动。现在的他如同一潭死水。被欺骗的劳累了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了。
萧痕捂着心口深呼吸,顺了气。“我不怪你。昨夜是真心待你的。我既然认定你是我的妻,你这一世就是我萧痕唯一的牵挂。就算你退了婚。我,不会变······”
听了此话,木玲佳甚是感动。可是,公主呢?那个在全月国子民面前等着他凯旋而归的小公主怎么办?
“只是眼下,我已经是天下皆知的月国驸马。我恐怕不能······”
不能让公主被天下人耻笑!木玲佳目光如清水。“将军,有你这一句就够了。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不会怪你。木玲佳此生是没有资格谈情爱的。”
一个是一念成仙的人,一个是被神赋予神器的人。他们深知有缘无份。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彼此是永远的无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