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飞打开宿舍门,冰冷的白色灯光应声而亮。单间配套的宿舍内很是朴素,除了衣柜、床铺和桌子,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衣物被褥乃至各类生活用具也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整座屋子整洁到宛如一件艺术品。
齐格飞将纸袋放在柜子上,仔细将外套脱下叠好,才打开电脑,一边总结今日工作一边吃着简单的晚餐。
虽然宿舍内也有小厨房,但是齐格飞并不常用,通常都是在外面解决三餐,各类餐具就像是摆设,住进来有小半年了,依然保持着全新模样。
晚餐已经有些凉了,齐格飞也不甚在意。过了十一点钟,他便洗漱睡觉了。
又一天过去了。又是简单而重复的一天,昨天是如此,明天也会如此,如同墙壁上悬挂的钟摆,一步一步走着,不快也不慢,不会出丝毫的差错。
齐格飞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沉沉睡梦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黑暗。他伸出手去,摸索着前进,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拦住他,阻碍他,触碰他。
他停下来,品尝着这五感尽失的感觉,一种虚无的缥缈感从脚底升起,他觉得自己下一刻便会轻飘飘离开“地面”,会向上漂浮,一直漂浮,飘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恍惚间,他的脖颈又痛了起来,疼痛来得如此突然剧烈,他从虚空中领略到了一种沉重的真实感。
“好疼啊……”
齐格飞喃喃自语。微小的声音在虚空中显得格外响亮,将他自己吓了一跳。
“齐尔菲艾斯,齐尔菲艾斯!”
忽然一个悦耳的声音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夏日般的温暖感里还掺着一点冬阳特有的冰凉,如同一朵覆了霜雪的冬蔷薇,那动人的气息令他的疼痛感消减了一些。
“是谁在那里?”
齐格飞向四周看了一圈,黑暗仍旧无边,他什么也看不到。
“齐尔菲艾斯,齐尔菲艾斯,你听得到吗?”
“我听得到,你是谁,你在哪里?”
齐格飞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是悲伤,仿佛冬蔷薇花瓣上的一滴泪水,令人心痛。他忙不迭地回答,更加焦急地去找那个声音的方向。
可是一无所获。
那个纤细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齐尔菲艾斯,你在哪里,我好冷啊。你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答我?”
冬蔷薇花瓣上的泪水落了下来,砸在齐格飞心里,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啊,为什么你听不到我的回应呢?”
那个声音停止了。
黑暗重新陷入死寂。齐格飞闭上眼睛,细细回味着那带着高贵感的纤细声线。脖颈上的伤口又痛起来,而他的心则没来由地,变得比那道狰狞伤疤还要痛苦。
“啪嗒。”
银色的坠子被轻轻合上,躺在一个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洁白无瑕的掌心里。
金发的皇帝握起线条优美的手,将精致至极的银坠第无数次捂在心口,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它。
“齐尔菲艾斯,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应我?是因为不肯原谅我吗?”
如太阳般灿烂的金发打着卷儿披散在银黑相间的帝**服上,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位二十五岁的银河帝国独裁者,此刻颤抖着他宛如撒了金粉的密长睫毛,苍冰色的眼中阖着一层泪水,恰如一层薄冰,覆在了失去锐气的海面上。
这层薄冰在艾密尔敲门进来后便迅速消融了。
红发的小侍从端着温热的牛奶走了进来:“陛下,您该就寝了。”
艾密尔一眼便看见他所崇爱的皇帝陛下又在握着那枚银坠发呆,少年稚嫩的眉宇间显出一丝担忧。
“谢谢你,艾密尔。”
拥有着银河帝国第一美貌的皇帝注意到了小侍从的神色,对他露出了一个感谢而安抚的笑容。苍冰色的眸中哀伤未退,却有着令人安心的神奇力量。他伸出美丽的手,如同往常一样,摸了摸艾密尔那略带深色的红发。
艾密尔有些脸红了,低下刚高过皇帝肩膀的脑袋,苍绿色的双眸盯着手中托盘上的牛奶:“陛下,牛奶要凉了。”
莱因哈特只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笑道:“艾密尔总是这么贴心呢。今天的牛奶也很好喝。”
艾密尔欣喜地笑了。
“帮朕更衣吧。”
“是,陛下。”
莱因哈特任由艾密尔为他脱下笔挺华丽的帝**服,换上闪着银光的缎面睡袍。
艾密尔叠放好军服,去为皇帝整理床铺。皇帝本人则又站在窗边,望着近在眼前的璀璨星河,手中捏着坠子,方才展露出的温柔笑容又不见了。
“陛下,请您早些就寝吧。明日还要去召开御前会议不是吗?”
艾密尔谨慎小心地建议。
皇帝又似回过神来一样,回头对他笑了:“嗯,好。艾密尔也快去歇息吧,小孩子睡太晚了可不好。可不要学朕啊。”
这句打趣的话使艾密尔对他的陛下放心了许多,端着空掉的牛奶杯子退下了。
皇帝看着艾密尔走出去的背影,那头深色的红发使他有些恍惚了。伸出了手去想将他叫回来,可那瘦弱的肩膀显然并不真的是他想要留下的人。
自动门轻轻关上了,艾密尔的红发只余下一团火红的影子在皇帝眼前。
红色的影子渐渐扩大,变成了一头如同红宝石溶液般美丽无双的卷发,又变成了一双纯净如星空的湛蓝色眸子。
“莱因哈特大人,请您,一定要得到宇宙。”
金发的皇帝微笑着,伸手去抚摸那质感略带粗硬的红色卷发:“我已经做到了,齐尔菲艾斯。我拿到宇宙了,就如同我曾向你承诺的那样。”
突然间,那团红发迅速变了形状,一滩鲜血如玫瑰花瓣般流淌在地上,渐渐染红了皇帝面前的星河。
“不!”
皇帝扑抓在窗户上,举起寝衣丝滑的袖子,试图擦掉映在玻璃上的血迹。可那血迹在窗外的星河中越漫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一颗又一颗星星被染成红色,像极了威斯塔郎特行星爆炸时的模样。
“不!齐尔菲艾斯!不要!”
皇帝优美的声线变得尖锐,他拼命用袖子擦着血迹,却徒劳无功。皇帝的惨叫惊动了寝室外走廊上的侍卫们,他们冲进寝室,将皇帝摁下,即刻联系了御医。
“请迅速前来,皇帝陛下又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