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神之羽翼 第12章 Chapter12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红宝石般的卷发热烈如血，蓝眸中却盛满了星辰大海中最温柔的光——只是大地色的衣领中，隐隐透出了一道狰狞异常的伤疤。

从前他还在的时候，就是以那样的包容与温柔，缓和了金发凯撒溢出灵魂的锐气与骄傲。

若说莱因哈特是一把横空出世的利剑，那么齐尔菲艾斯，就是一把最合适的剑鞘。

剑鞘不在了，利剑当然会折损。

众提督感慨万分，对踏着夕阳余晖而来的齐尔菲艾斯，齐齐敬了个礼。双璧和缪拉都苦涩地微笑起来，毕典菲尔特的眼中甚至泛起了感性的泪花。

奥贝斯坦则没什么表示——除了那双义眼闪烁了稍稍闪烁了一下。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感情，似乎并不为齐尔菲艾斯的归来感到高兴，也并不为当年之事感到抱歉：“皇帝陛下在等你，时间不多了。”

毕典菲尔特对他怒目而视，缪拉拉住他摇了摇头。米达麦亚迎上前说：“齐尔菲艾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请你快去看看皇帝吧。他……已经不太好了。”

说着偏过头去，罗严塔尔略微吃惊地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

“怎么会？莱因哈特大人……皇帝陛下怎会这样病重？”

齐尔菲艾斯觉得有些呼吸不稳。

他来时也听到一些传言，说皇帝自撒拉战役后便闭宫不出，连国事都一并交给了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和米达麦亚元帅二人代理。

但没想到情况会这样严重。

“……请带我去看看吧。”

齐尔菲艾斯垂下眼眸说。尽管已在尽力克制了，可手还是不停地抖。

颈子上的伤痕，和心脏，也不知哪个更痛一些。

他终于追回了远去的记忆，难道这就要永远失去了吗？

——那个他自幼时起，就发誓要追随之人；那个生着天使翅膀的、他从不允许旁人伤害分毫之人……

新建的狮子泉宫很大，很华丽。可因着皇帝不在，却显得处处冰凉。

赤金的狮子旗悬在宫殿之上，被黄昏之色映得好像有些黯淡了。

齐尔菲艾斯仿佛踩在冰窖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皇帝病床前的。

莱因哈特讨厌白花花的病房，和冰凉的仪器，那让他感觉自己是个真正的病人。因此，即使病重，他也还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坚持回到自己的寝殿。

奇斯林推开皇帝寝房大门，正暗自抹泪的艾密尔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红发青年。

他惊呆了。

关于这位红发青年，他只知道在皇帝陛下心中有着不小的分量。皇帝陛下时时戴着的坠子里，就是装着他的发丝和照片。

皇帝陛下初登基后，首次驾临希尔德小姐家时，曾被她的表弟以炸弹挟持，要看那坠子里的东西。

皇帝那时，仿佛被触到了逆鳞，宁愿跟犯人同归于尽，也绝不交出坠子。

而自己有着跟他一样的红发……

尽管多少能猜得到皇帝陛下留自己在身边的理由，如今亲眼见到这位齐尔菲艾斯本人，艾密尔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米达麦亚问：“陛下怎样了？”

艾密尔说：“陛下刚服了药睡下了。”

说着，米达麦亚便招手叫他一起出去，留齐尔菲艾斯一人在皇帝病床前。

大门缓缓合上，将走廊里明亮的光线挡在了外头。屋里变得昏暗起来。

齐尔菲艾斯屏住了呼吸，胸腔里疯了似的翻涌着。

“莱因哈特大人……”

他喃喃说，慢慢在床边椅子上坐下，伸手想去触碰那无力散落的金发，还未触到又收回手来，颤抖的眼泪落在了青筋紧绷的手背上。

“莱因哈特大人……”

语声不住地哽咽，双眼模糊一片，齐尔菲艾斯努力睁大双眼，贪婪地将目光钉在眼前人脸上。

他瘦了。

宛若一个熟睡的天使，柔软的金发变得那样长，不再是他当初习惯的短发。

长发铺落在羽毛枕上，无力地打着卷儿。线条完美的脸颊苍白得吓人。曾经玫瑰色的唇也失了色，饶是艾密尔不断拿沾了水的棉球给他擦拭着，唇上的干纹也还是那样令人心惊。

细弱的呼吸使他微微颤着锁骨，一道细细的金链从锁骨上绕过，埋进了他气息微弱的胸膛上。

齐尔菲艾斯认得那链子，那属于他在莱因哈特十八岁那天，送给他的礼物，一个精巧的金坠子。

“莱因哈特大人，请将安妮罗杰大人的照片放进去。这样，即使在战场上，莱因哈特大人也可时时见到安妮罗杰大人。”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莱因哈特还随身戴着。

齐尔菲艾斯握住莱因哈特冰凉的手指，尽力地不要哭泣出声，怕吵到他养病。

变异性胶原剧症，据罗严塔尔说是无解的绝症。

皇帝一次比一次更厉害的发热，其实已经持续了数年，几乎就是从齐尔菲艾斯走后开始的。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齐尔菲艾斯恨极了自己，为何那时在秃鹰之城不能反映再快一些，若他能再快一些制服安森巴哈，安森巴哈就不会给了他一道致命的伤口而失忆，莱因哈特大人也就不必一个人苦苦熬了这么多年。

仿佛要将眼前人的痛苦全部转移到自己体内一样，齐尔菲艾斯死死攥着莱因哈特的手，又怕弄疼了他，最后咬着自己的手腕哭泣起来。

不知多久后，他决然地站起身，离开病床，拉开了寝房大门。

守在外面的众提督都看着他。

“陛下还能再撑多久？”

毕典菲尔特一拳砸到了墙上：“医生说，最多再一个半月。”

“好，”齐尔菲艾斯闭上了眼睛：“我来想办法。”

众提督愕然。

奥贝斯坦说：“皇帝已经确实没救了，现在最应该考虑皇帝的身后事。”

毕典菲尔特朝他冲了过去，法论海特和缪拉两人合力围拦住了他。

齐尔菲艾斯睁开海蓝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低声说：“没关系，就算把我这条命换给他，我也一定要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