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般凉湿,此时又值初秋,正是白日里热,夜里却寒的时节。
白隐青让云月在门口乖乖等着,自己拿了庭院里的扫帚就进去打扫了。
云月蹲在门口,看的有些呆。
冷冽的月光洒在他挺拔俊逸的薄肩上,青丝被利落地高高束起,打扫时不慎从衣袖中露出的一截手臂白皙有力,肌肉也匀称美观地分布着,并不虬结难看。
天上的谪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哦,不对,君上本来就是谪仙人,而且还是顶顶好看的那种。
唉,真是的,君上就连扫地的模样都如此赏心悦目,优雅从容,气质卓绝……呃呃,还有,还有什么呢?算了,以云月的小脑袋瓜也实在想不出更多赞美的词来了。
反正不知道的,还以为白隐青握着扫把的手在悉心雕琢什么艺术品呢。
一阵习习冷风吹过。
“呼——”
这红婆娑的晚上还怪冷的哩,云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又朝手上哈哈气,搓了搓手。
可是那老板娘只扔来一床被褥,这该如何是好?
云月咬着手指,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傻愣愣地用手臂环抱住自己来取暖。
认真思思索索。
君上平日里最厌恶别人和他亲密接触的,更别提睡一张床了,想都不用想,君上绝对受不了的。
虽说吧,她是祭司大人的侍女,但其实白隐青从来都没用过她做什么,估计从没指望过。
大概是嫌她太蠢笨了?云月摇头晃脑想着,她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说不定是个表忠心,不,表感谢的好机会呢!以君上的性子,肯定不好意思直接说让她出去睡的。
况且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用留在这给人打白工了。
于公于私都应该回报一下他才对。
云月越想越对,没错,这样的话君上一定会夸我懂事的。
白隐青打扫时往云月的方向瞧了一眼,看见她摇头晃脑的模样,眼睛里不由得透出些许笑意。
这丫头,有时候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傻乐什么,还总是莽莽撞撞。
说起来他对她一向管教严格,怎么把她养的这般没心没肺。
“君……不是,兄长啊,一会儿你在这里睡吧,我睡在外面就行。”
白隐青的身形一顿,“去外面?哪里外面?”刚刚还愉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不过在夜里云月也看不清楚,仍自顾自地说。
“就院子里呀,嘿嘿,不用管我。”
“不行。”
“啊?”
“为什么要去外面睡?这么想生病?还是你真就这么害怕我?”气压有些低下来。
云月连忙摆手,头也跟着夸张地摇,心想这都哪跟哪啊,“不是不是,我是怕你嫌弃我,又不好意思直说,这不是……”
云月看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再粗神经也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也不蹲着了,连忙跳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晃个不停,“君上你可不要生气啊,我错了还不行嘛!”虽然她也不知道又错哪里了,不过君上又不会错,只能是她错咯。
白隐青其实并未生气,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丫头片子心中的形象似乎和他一直以为的不大一样。
他知道云月有些害怕他,但他也总以为自己是她可以最信赖依靠的人,也是她最亲近亲密的人。
现在看来,似乎在她心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在她眼里,难道就只是一个疏离冷漠的“君上”么?
白隐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毕竟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神仙了,遇事想的也通透。那便利用这次来凡间的机会,好好改变一下他在云月心里的形象吧,以前自己对她或许也确实过于严苛冷硬了些。
云月可不知道她家君上心里都在弯绕些什么,还以为自己惹了大祸了。可是,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啊?
白隐青不夸她懂事体贴就算了,怎么还不高兴?
“这段时间不用再叫我君上了。”
云月连忙点头,“哦哦,这个我记着呢,要叫兄长。放心吧,我绝对……”
“不是”,白隐青打断她,“叫我的名字就好,就像我叫你一样。”
又怕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又过于严肃会吓到她,于是便露出一个笑容来,声音也比从前温柔许多。
如万千星辰汇聚于此,双眸如落水菩提,容色胜三月春雪,俊逸神采令万物都哑然失色。
落在云月眼里,更是胜过皎皎明月,弱水三千。
淡笑化融千处雪,明眸停驻万星光。
奈何她实在是胸无点墨,最后红着脸,咽了口口水,看着此情此景,想了半天也只能憋出来一句甚是煞风景的话,“白隐青,你为什么笑起来那么好看?我就不行呢?”
这下,白隐青是真的忍俊不禁地笑了。
云月也没有刚刚的担心了,露出一个傻傻的笑脸来。
今天的君上,真的很不同,很温柔呀。
看来,君上没有不高兴,真的是我想多了嘛。
白隐青转身铺平了被褥,“快过来吧。”
“嗯嗯。”
云月蹦蹦跳跳地掀开被子盖好,白隐青也随即盖上被子,躺在她的身边。
深夜很是寂静,只有秋蝉偶尔低哑嘶鸣。
两人可以听到彼此有些错乱的呼吸声。
云月盯着被月光照的暧昧模糊的房梁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呀,君上。”忽然想起来白隐青交代过她要叫名字,于是又加了句,“隐青。”
“不必。”
随后想了想又说,“我平日里对你是严苛了些,你怕我也好,和我不亲近也罢。你只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要信我,好吗?”
“好。”
云月点点头。
清冽温柔的雪松香包裹着她,睡意很快朦朦胧胧地席卷而来。
香香甜甜的梦里,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在这个怀抱里,她很安心,很安心。
似乎还有人十分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
堂堂祭司大人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不到半个时辰,白隐青就已经扛回来五大捆柴了。
等到老板娘辰时起来时,看着眼前堆了满屋子的柴火时,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一道尖锐的女声。
云月被这一声吵醒了,也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又用手揉一揉。
随即,她也被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捆柴给惊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除了他们睡觉的地方,和到门口的一小段距离是空的,其余的地方都被高高的柴木堆满了。
当然,老板娘心里比起喜,更多的是惊。
这足够烧上好几个月了。
但是这从后山再到回来,少说也得一个时辰,这才早上辰时,柴房怎地就满满当当了?看起来,还不止来回一趟。
也忒能干了吧?
恰好白隐青正好从外面进来,老板娘看着他,跟见了鬼似的。心想,这年轻人看着玉面书生似的,好像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没想到还有两下子。
这长得嘛,更是难得一见的俊俏。看起来应当尚未婚配,正好,自己老家那妹子也到年纪了。
爹娘最近也催着她这个当姐姐的给留意着些。妹子心高气傲的,眼光高得很,眼看就要二十了,还没定下来亲呢,可把他们急得。
这小伙子又壮,又俊,又能干,虽说看着是个没钱的,不过入赘自己家也不是不行。
娘家是开米庄的,倒也不介意收个上门女婿。
只是他身边这个丫头……
她看了看正在愣神的云月一眼。
白隐青丝毫不知面前的妇人已经把他当成未来妹夫在打量了,还当她想让云月做工呢。
“夫人,有什么活计尽管交给我,就不必让家妹再做了。”
老板娘舒了一口气,“哦,原来你们是兄妹啊?”
白隐青看她模样奇怪,不过不想多生事,便点头默认了。
老板娘趁机又打听了些其他的,白隐青只得随便搪塞一二。
他还惦记着给云月的脚腕涂药呢。
打发完那问东问西的老板娘后,白隐青拿着药走到云月面前。
云月平时在浮宸殿里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白隐青平日里忙得很,左右也无人管她。
这次这么早醒,她只觉得瞌睡的紧,眼皮子直打架,最后还是上眼皮把下眼皮打赢,一会儿功夫,又睡死过去了。
几缕卷曲的刘海乖顺地耷拉在小巧圆润的耳边。
白隐青看着她,觉得可爱,也不忍喊醒了。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沾了些药膏,拉出她细白的脚腕放在自己的腿上,就轻柔有力地涂抹起来。
今天看着,红肿下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