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火印催不动了。
闻人珄死死盯紧张错后背,满头大汗,全身肌肉不断颤抖。
大口喘息这空气中的血腥味,闻人珄产生了一些幻觉。
或许,又并不是幻觉——闻人珄想。
他看到黄沙漫天,血与火染彻黑夜。一人浑身烧着火,他所过之处,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他手里提着一把剑,那剑刃亦似流火,沾满鲜血。
那些痛苦的人,嘶吼呻/吟,咆哮死亡的痛苦。他们不断扭曲着身体,鬼魅一般疯狂,在大火中演绎最后的生命。
而那人抬起剑刃,稳稳地将剑挥下,一个一个砍去他们的头颅……
……
“巫主!”姜邪见闻人珄僵在原地,朝闻人珄大吼,“闻人听行!闻人珄!”
“去救阿错哥哥!”姜邪快疯了,和血谇骂,“男人都他妈不靠谱!”
说着眼一闭,一刀将对面的煞星拦腰劈成两截,那两截身体柔软倒地,濒死的蛆虫一般,在地上小幅度抽搐。
姜邪大喝一声,擎刀奔上——她要砍了闻人靖坤那只手,不准他碰她阿错哥哥!
闻人靖坤似乎完全没把姜邪当回事,勾唇一笑,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个煞星又扑上来,截挡姜邪去路。
闻人靖坤饶有兴趣地在贴在张错耳边说话:“你还挺招人的。这一个两个的为了你......他们知道你真实的样子吗?”
张错眼睫颤了下,他无神的眼中爬上了一丝恐惧。
闻人靖坤很喜欢张错的反应,他酣畅地低笑一阵:“你这段时间活得太轻松,装乖装得多,好像记性变差了,我便来好意提醒你。”
闻人靖坤:“张错,刚才在虚妄阵,你可想起一些了?想起自己......是个怎样的畜生。”
张错瞳孔倏得放大,一瞬彻底失魂,僵硬的身体摇摇欲坠。
闻人靖坤手一松,张错倒去地上。
闻人珄眼睁睁看着张错倒下去,胸口猛地一疼。
“走开......走开......别碰他......”闻人珄一口气提上来,厉喝,“都给我滚开!——”
随他一声怒吼,地面轰然升起烈火,直冲半空,火舌舔出老高,少说也有三五米。
刑火罚罪,缠上每一个煞星,将他们烧得滋哇乱叫,而姜邪他们并不会被火缠上。
姜邪和姜大愣愣地瞪着烈火中痛喊挣扎的煞星——他们的族人,一时竟忘了该怎么办。
姜二转身跑出去,快速捞起地上双目紧闭的宋妄,他伸手在宋妄颈动脉一摸,松了口气——脉搏微弱,但还活着。
“族长,哥,动手啊!”姜二朝怔愣的姜邪和姜大喊,“再耽搁下去,他们更遭罪。”
姜邪姜大回过神,一个提刀,一个握拳,决心亲手给族人们痛快。
刑火大盛,而闻人珄筋疲力竭,丁点力气也没有。他摔倒在地,恍恍惚惚扑去张错身边,几乎是爬过去的。
闻人珄将张错拉起来,几缕刑火顺着闻人珄的手指攀上张错肩膀,很快融进张错身体里。
张错的眼睛渐渐聚焦。
“阿错,阿错......”闻人珄虚无地唤着人,一只手薅住张错几缕长发,“阿错......”
闻人珄没撑住,终是眼前一黑,软倒进张错怀里。
张错眨了下眼睛,眼底已恢复清明,他快速揽住闻人珄,将人牢牢抱着。很用力,仿若禁锢一般。
几缕火舌缠上闻人靖坤的脚,闻人靖坤皱起眉,后退几步,他麻木地扫视这场大火中的屠杀,又将视线定在闻人珄和张错身上。
“没用的废物。”闻人靖坤冷漠地说,“七十年,两辈子,你的死穴还是他。”
他渐渐隐没在浓黑的煞气之中,没了踪影。
死穴?这是什么意思?喜欢阿错,会死吗?
闻人珄窝在张错怀里喘过两口气,闻到熟悉的气息,眼睫轻轻抖了抖,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
……
再醒过来,闻人珄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大脑空白了半天,才定睛仔细看了看周围。
这是姜邪之前为张错治伤的那间茅屋?
闻人珄愣了。
记忆开始慢慢回拢——
玉泉,山冢,煞星,张错,二长老,闻人靖坤,还有刑火。
闻人珄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刑火印,没察觉出任何不同。
难道那只是一场梦?
他恍惚着坐起身,低头一看——他另只手里居然攥着......几缕头发?
就在这时,茅屋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姜邪。
“你醒了?”姜邪明显很惊喜,她背着一个药筐,几步跑来闻人珄跟前,“你总算醒了,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姜邪指一旁桌子上,闻人珄的手机:“之前响过两次,但后来没电了,就自己关机了。”
闻人珄:“......”
三天三夜?
闻人珄看看手里的头发,又抬眼看姜邪的脸。他默了默,试探着问:“所以那些事,不是做梦吧?”
“嗯?”姜邪愣了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探了下闻人珄的额头。
收回手,她松口气:“灵台清明,你没什么事。”
“你难道睡糊涂了?”姜邪说,“那些当然不是做梦。山冢里发生的都是真的。最后是你用刑火救了我们。不过你体力不支晕倒了。”
姜邪:“哦,后来闻人靖坤不知道跑哪去了,乘着凶煞逃了。”
闻人珄摇摇头。
逃?应该不是。闻人靖坤说过,他只是来打个招呼罢了。他被发现,打完招呼,便走了。
他还有更大的阴谋,恐怕就是那鸣沙山封印下的东西......
“你们都没事吧?”闻人珄回过神来,“阿错呢?”
“我们都没事。”姜邪笑了下,一一交代说,“刑火灭煞,煞星都死了以后,主墓室的刑火就熄了。”
姜邪:“我,姜大姜二都没事,宋妄也还活着,不过伤得很重,现在还在治疗中。”
“阿错呢?”闻人珄又问一遍。
姜邪是故意把张错放在最后说的——少女心思调皮,反正,他们是情敌嘛。
姜邪鼓了下嘴:“阿错哥哥出去帮忙了。”
“帮忙?”闻人珄问。
“嗯。”姜邪说,“地脉大动,族里不少地方都毁了,需要修葺重建。再说,山地裂开了,也不晓得有没有煞星跑出来,最近大家都很警惕,族里需要人手。”
“灾后重建。”闻人珄点点头,评价道。
姜邪:“......”
“不对啊。”闻人珄还是觉得别扭,他看向手里攥的几缕头发,嘀咕,“阿错怎么不在跟前守着我?”
真不是他自恋。就凭张错对他的宝贝程度,他人还没醒,张错怎么可能离开,去帮神农搞什么灾后重建?
简直匪夷所思。
姜邪:“......”
姜邪简直无奈:“你注意点好不好?我们好歹是情敌呢。”
“你不是已经放弃了么?”闻人珄瞅她。
“......”姜邪叹气,“我虽然放弃了,但我心里还会牵挂啊,这才几天呐,多少都会有点不高兴的,你也秀得太明显了。”
“哦,没忍住。”闻人珄表示理解,倒没什么抱歉的意思。
姜邪嘴角抽了抽,也料到这人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好玩意,遂作罢。
她顺着闻人珄的目光,也看到闻人珄手里攥的头发。姜邪突然乐出声,挑起眉梢说:“别提了,你太粘人了。”
“嗯?什么?”闻人珄没听懂。
姜邪解释说:“我们从山冢上来,你一直抓着阿错哥哥的头发不放。阿错哥哥身上也有伤,还有许多事要做,你总抓着不行,最后只好把阿错哥哥这两缕头发剪下来给你。”
闻人珄:“......”
闻人珄抹了把脸,有点无语。
他昏迷的时候,还薅张错头发了?
嗯......不怪他,就怪张错头发长,缠在他手里。对,没错,是张错的头发粘人。
“好了,不和你贫了。”姜邪站起来,笑嘻嘻地说,“我去告诉阿错哥哥你醒了,他一定特别高兴。”
姜邪朝闻人珄眨眨眼睛:“阿错哥哥这三天每晚都守着你,谁说也不听,他都没能好好休息呢。”
她说完,像只灵巧的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闻人珄仔细地摸索这两缕头发,敛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错来得很快。
闻人珄披上件衣服,刚推开窗户喘过两口新鲜空气,就听见门被推开,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闻人珄勾唇笑了下,没等转头,就被张错从身后一把抱住。
张错紧紧抱着他,微微弯下腰,脸埋在闻人珄颈窝,说话的热气喷洒在闻人珄脖颈的皮肤,有些痒,又暖呼呼的。
“先生。”张错声音微微发哑,“先生。”
“嗯。”闻人珄反手摸摸张错的脸,“你先放开我,让我转过去看看你。”
闻言,张错环抱他的手臂松了些,但并没有放开他。
闻人珄只能在张错怀里勉强转身。四目相对,闻人珄笑笑:“阿错,是不是害怕了?”
张错眉心很轻地皱了下,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右手,手掌一把扣住闻人珄的后脖颈,强横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