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珄吓个了好歹,烟从嘴里掉到地上。但他很快就认出来,手是张错的。
闻人珄深吸一口气,惊魂甫定之时回头看了眼——卫生间的大门好好关着......他再看张错,忍不住脸皮一抽。
——闻人珄的耳朵不差,不提那门,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张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闻人珄闭了闭眼,指窗外:“那是什么东西?”
那光点,不,它已经算不上“点”了,就像块会发光的石头,足有成人半颗拳头那么大。它仿佛是活的,还在动,在闻人珄问话的同时,“梆”一声磕响了窗框。
张错没回答,反而对闻人珄说:“站来、我身后。”
闻人珄点头,和他刚才说过的一样,他很听话地配合,去张错身后站着,由张错来护。
张错的眼神发生变化,漆黑的眼瞳中有危险在下沉。他打开窗户,另只手飞快伸出去,一把抓住那“发光的石头”,然后狠狠一捏——
“噗”的一声,闻人珄耳朵一抖,诡异地感觉张错仿佛捏碎了一颗会跳的心脏。
张错往外用力一掷,闻人珄看见黑暗中白光四散,像陨落的磷粉,很快消弭于半空。
“这是什么东西?”闻人珄又问一遍。
“奔雷。”这次张错回答了,“赶尸族的、一种咒术。”
“赶尸族?”闻人珄抓到这个陌生的词——张错曾经提过一个神农氏,这回又冒出个赶尸族?
“你......”闻人珄看到张错手上的血,他抓住张错手腕,“你手伤了。”
因为徒手抓“奔雷”,张错掌心里血肉模糊。
鲜血顺着张错削瘦有力的手腕往下淌,沾上闻人珄的手。
闻人珄往张错腰间看一眼,皱起眉头——今天他拉张错出来买衣服,张错没带那把瑰金短刀。
“我没事。”张错转了下手腕。
闻人珄放开他的手:“外头有什么东西?”
“你先别动。”张错谨慎地说,他一步迈到窗前,手指在外面窗台抹了一把,意料之中,指尖沾上了鲜红色的辰砂。
闻人珄不知从哪变出两张干净的卫生纸来,他再次抓过张错的手,把纸巾按进他掌心止血。
他看到张错另只手上沾的东西:“是朱砂吗?”
张错垂下眼,盯着闻人珄替他按伤的手看——闻人珄的手偏白,指尖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左手托他手背,右手按住伤,动作很专注。
张错的手忽然收紧,抓住闻人珄的手:“你先回家。”
他说完,放开闻人珄,飞快跨上窗台,不过一秒,竟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闻人珄连张错衣角都没来得及摸着,下意识大步走上前,低头往窗外看——
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就愣了半刻功夫,张错已经没影儿了。
闻人珄张了张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妈的。”
他缓了缓神,快速关上窗户。
谈不上处变不惊,闻人珄也不是惊慌失措的人。他先去水池洗干净手,又快速清理掉地上的血迹,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快步走出卫生间。
没再耽搁,下楼结账后,闻人珄走出餐厅大门。
车子停在拐角处,大概需要二十步左右的距离。闻人珄多看了眼对面——孟弘洲的车灯亮了。
闻人珄心里掂量片刻,转身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
——张错是从卫生间的窗户跳出去的,卫生间的窗开在酒店后身,孟弘洲不会发现。
虽然有些担心张错手无寸铁,但闻人珄知道他跟去估计没什么用,指不定还要绊张错的脚。所以闻人珄准备赶紧回家,就让孟弘洲跟他跟到家门口吧。
闻人珄这样打算,脚下走得飞快,一会儿功夫就来到车边,他掏出车钥匙,刚准备开车锁,却突然感觉小臂一痛,下一刻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囫囵个儿拽到了围墙后。
“嘶......”
闻人珄吃痛,低头一瞅——这回他瞬间认出了张错的手——张错像只幽灵一样又飘了回来,一只手像铁钳子,正死死扒着他小臂。
与此同时,闻人珄耳朵里捞进“啪”的一声响。他猛地撇过头,眼尖地看见驾驶座车门上多了一块瘪。挺大一块,一只巴掌糊不住。
闻人珄:“......”
闻人珄全部的神经都在惊跳!
张错往前上了一步,闻人珄夹在张错和墙中间,很清晰地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这里是个视觉死角,周围没有明灯,从孟弘洲的角度,只要他们动作不大,八成看不到。
闻人珄皱起眉头,伸手在张错身上摸了两把——湿热的,是血。
“你又受伤了?”闻人珄急着问,“伤哪儿了?”
“我没事。”张错顿了顿,往前凑近一点,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呼吸喷洒到闻人珄耳朵上,小声说,“可惜、衣服脏了。”
闻人条件反射想揉耳朵,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你有病吧?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衣服?”
“......是你买的。”张错飞快说,声音很弱,像蚊子胡闹。
“你直接、开车回家。”张错紧接着说。
闻人珄是槽多无口,只能捡重点:“你能行吗?你没带刀。”
闻人珄的语气颇郑重:“我听你的,但先说好,你要是因为我出了事,我这辈子可难活了。”
张错一顿,在黑暗中又微微偏过头——两人身高相仿,鼻尖碰上了。
闻人珄身体僵住,拿不准张错到底什么意思,真是无意的?还是......
但张错很快退开一步,快到仿佛刚才那鼻尖冰凉的一碰是幻觉。
“走。”张错撂下一个字,拔腿就跑。
闻人珄猛一激灵,想再叫住张错已经来不及了。
他迟迟不开车,人又不见影,孟弘洲当然一直在关注这边,张错这么跑出去,等于妖精去奔照妖镜,主动现形。
那边孟弘洲在车里,正对着电话发脾气:“什么叫找不到?一个大活人为什么找不到?”
话说一半,孟弘洲眼睛一晃,感觉前边飞快掠过去一个虚影——人跑得了这么快?像鬼在打飘!
“孟队,你让我查的这人我真找不到,难道是他身份特殊,被抹掉了档案?而我们权限不够......”
孟弘洲没再听电话那头讲什么,他撇了电话,快速打开车门下车。
闻人珄一看,心道完犊子,只好几步跑过去,一把揪住孟弘洲:“弘洲等等。”
“等你大爷!”斯文绅士如孟队长,终于爆了粗口。
他要推开闻人珄追上去,但闻人珄拽他的劲儿很大,孟弘洲几下没挣开,闻人珄竟趁机变本加厉,一把搂过孟弘洲的脖子,企图控制他。
孟弘洲彻底黑脸,一脚踹到闻人珄小腿上,闻人珄也不甘示弱,和孟弘洲扭着打,稀里糊涂地推搡几下,两人拧巴着滚到地上去。
搁地上滚满两圈泥,孟弘洲突然卸掉力气:“你手上有血,伤了?”
闻人珄压在孟弘洲身上,他腿松开劲儿,翻身下去,没好气儿地说:“不是我的血。”
孟弘洲瞄了闻人珄一眼:“那是他的血?”
“刚才怎么回事?飞跑过去的是他吧?”孟弘洲质问道,“他要干什么?”
“他”自然指张错。
闻人珄胡乱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语气毫无波澜:“你能不能回家?”
“放屁。”孟弘洲怒了,“你到底卖什么关子?这一回我真看不懂你。”
闻人珄沉默片刻,从地上站起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走是吧?”
孟弘洲冷笑:“有本事你就在这把我打晕。”
闻人珄乐了:“真后悔从警队退下这一年没好好练练。”
孟弘洲:“......”
孟弘洲抹了把脸,也站起来:“前面不远就是香江公园,今晚那里有一场小提琴演出,有二百多名听众,你姐也在那。”
闻人珄在心里骂祖宗十八代。
“我再问你一遍。”孟弘洲指着前方,“他到底是什么人?要过去干什么?”
闻人珄拍了下孟弘洲的肩,没说话,转身上了孟弘洲的副驾驶。
孟弘洲紧跟着上驾驶座。
“等会儿到了香江公园,不管你看到什么,必须听我的,不准擅自行动。”闻人珄说。
从二人身份上看,这话就荒谬。
孟弘洲给车打火:“你今晚喝多了?”
“滴酒没沾。”闻人珄老实说。
孟弘洲不可置信:“我真是给你脸了。”
闻人珄笑起来:“谢谢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