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保险 第9章 第八章 咚

医者心中复杂，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淡定：“没，你也一起来吧，多一个人带路也好。虽然我们也希望能让你朋友休息一下，可是学校里的人都被吓得…差不多了，很难再找到能冷静带路的人。”

方子依是知道外面重重迷雾的，点头道：“我没事的，还能坚持。”

警员和班主任及同学交代了几句后，果然离开了一班教室。老头子关上了教室门，还在门缝中央贴了张黄符，扭头对上方子依疑惑的目光时，又一次咧开嘴嘿嘿笑：“封个封条，如果歹徒绕过我们闯进去了，我们也知道不是？”

方子依：“……哦。”

八妹抱着她的胳膊，没敢吭声。

二班就在隔壁，一群人挪过去，同样是由方子依来敲门，没敲两下，门内就传来男孩的呵斥声：“是谁在外面！”

同时，一股微妙的尿骚味在门缝中传来。准备踹门的男警放下脚，朗声道：“我们是警察，你们开开门！”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人的！”

警察刚要举证，里面的人自己反驳了自己，是另一个男孩的声音，带着股不含迟疑的惊喜：“是人！我能感觉到！没有鬼怪的气息！外面的都是人！真的是警察来救我们了！你们相信我，我灵感很强的！”

后面，警察们对视。

——是他了吧？

——肯定是。

门果然从里面被打开了，是方建文开的门，然而当他看到方子依和八妹时，十足的惊喜变成十足的厌恶，很快他就收敛了神色，伸手要去扯站在最前面的男警：“快进来，我能感觉到她就在附近，她很生气！”

大家也没倔，呼啦啦地进去了，门再次被关上。

刚进去，尿骚味就更重了。

“她怕童子尿，”方建文盯着老头子，唠唠叨叨道，“我让男生把尿围着教室撒一圈，剩余的都泼到了门口和窗户上，那女鬼果然没进来！”

旁边的女警在她耳边提醒道：“我觉得凶徒没进来是嫌脏。”

方子依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迟疑了几秒问道：“那外面就不怕脏了？”

外面的残肢断臂和四溅的血液，怎么想都比这里的尿脏。

翻车的女警哽咽了下，硬着头皮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宁愿碰血也不愿意碰到屎尿！”

方子依沉默点头。

有了第一次的交接，这回交接很顺利。符就那么多，不可能每个教室都分一些出去，所以他们分出了一个警察，带同学们去隔壁一班聚集，其余人继续前往三班。这一回，方建文很顺利地加入了进来。

方子依瞧着方建文趾高气扬的样子，没吭声，哪怕警察叫她去敲门时，方建文怒气冲冲地瞪着她的后背。

三班是窦文文、王霸霸她们的班级，早在黄昏的时候，三班的班主任就因为想要寻出路而被烧死，群龙无首之下，后续跑出去被鬼学姐杀的人里，也大多数都是慌不择路的三班同学。

这一回，不管她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男警照例踹开了门，下一秒，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没等方子依看清里面的情况，身旁的警察就下意识捂住了三个孩子的眼睛。

不捂还没什么，捂住了反而把八妹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捂住她眼睛的警察沉声道：“里面没人了。”

八妹：“什么叫没——”

声音戛然而止，她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叫没人了。三班的同学全部被杀死了，看大人们的反应，恐怕死状还很惨烈。

警察：“去楼上，我们得加紧时间！”

门再次被关上，显然是不想让三个小孩瞧见里面的情况。一群人来到楼梯间，方建文忽然脸色大变，八妹则是猛地使劲儿扯住方子依的胳膊，深深埋着头哭道：“别上去！我害怕！子依，我们走别的路吧？好不好？”

方建文咬牙：“她在上面等着，我能感觉到，一旦我们上去她就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只看到一片漆黑和飘荡浓雾的方子依：“？？？”

虽然两个小孩都不推荐上去，可是楼梯只有两条，不是这边就是另一边，再说了，就算他们拐道，也难保鬼学姐不会跟过去。女警在方子依耳边说了句：“咱们得配合患者，就像梦游，不能打断只能配合。”

说完，不等方子依反应过来，警察们和老头子都齐刷刷地拿出自己的武器：“别怕！看我们开路！”

熟悉的画面又开始了，警察对着虚无的空气开始开枪，而老头子则是一架又一架的纸飞机丢出去。方子依被摁低了脑袋，懵懵懂懂地推着朝上面走。在方建文的眼中，是疯狂的女鬼和有法术的警察在对战，而在方子依眼中，则是警察胡乱开枪，时不时还要自己后退撞到墙壁上。

“啊！对方太强了！”

“它力气好大，大家快跑！”

“别怕！我来助你！”

“嘿！看老头子我的纸飞机！戳死你！”

“瞧我的！万剑归宗！啊——”

喊万剑归宗的那个警察子弹大概是打完了，正挥舞着木剑往前戳，戳到空气后又莫名其妙地捂着胸口后退，重重撞在栏杆上，像是被空气打飞了。这夸张的演技看着方子依都有些尴尬，于是更低着头很努力地往二楼跑。

至于八妹？

她全程都闭着眼，任由方子依把自己拉着走。

留了几个人殿后，剩余的人终于冲上了二楼。为了赶时间，女警果断扯过方子依的胳膊，让她撞上教室门，然后啪啪啪地开始拍：“开门！警察！快开门！”

急促的吼声活似在捉逃犯。

结果门内的学生比警察还急：“真的是警察吗？外面有鬼！”

警察：“鬼暂时被拦在楼梯间了！再不开门得打到大门口！”

“有没有警察证！”

啪！

女警将自己的警察证拍在了玻璃窗户上，任由里面的学生查看——

警察证的最上方是大大的国徽，下面备注“国安”两个字，资料上有证件主人的大头照、名字和所属部门，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国家安全异常管理部，但只要有证件他们就相信！

“是真警察！快开门！”

唰的一下，被楼上的凶徒和楼下的鬼吓半天的高二三班学生立马开了门，门后是瑟瑟发抖的学生。开门的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也被吓地够呛的班主任恨不得上手拉人进来然后关门，结果却被警察推到一边：“大伙快进来！”

楼梯间内，呼啦啦又冲过来一群人，走在最后头的老头子一把关上门再贴上黄符，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黄符刚贴上去，门板上就传来嘭的巨响，教室门似乎都抖了抖。

方子依惊恐道：“还有人在外面？！”

“没有！”老头子双手叉腰，转身就骂，“哪个龟孙子丢的球！砸到墙反弹过来差点砸到老头子我！”

方建文瞪眼：“明明就是——”

旁边警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是我，是我，哎呀老毛病，捡到球就想扔。”

方建文的表情更像是想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警察队的队长比较严谨，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先打量下班级里的人，看人头初步计算，数量跟楼下那两个班的差不多，甚至可能还多一点：“有失踪的人吗？”

果然，班主任摇了摇头：“老师刚好拖了课，事情发生时大家都还没放学，就全困在这儿了。”结果这个班反而成为了全校班级最齐整的。

拖堂的老师也在学生群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知道高三会压力大，所以高二一般都是…能学多久就学多久，这样到了高三多少没那么大压力。”

警察们逐渐腾起希望：“其他两个班也是这样吗？”

“不。”班主任摇摇头，表情有些痛苦，“我是一班的语文老师，下午最后一堂课他们是音乐课。”而音乐课通常不会拖堂，没意义。

另一个老师补充道：“二班是美术课。”

“我们经过了美术室。”女警回头，见方子依点点头，继续说道，“可里面并没有人。”

老师怔愣了下，哽咽道：“那他们…很有可能是回班上拿书包了。”

老头子站在窗户后，表情严肃：“它还在外面。”

方子依愣住：“谁？不是说外面没人了？”

方建文嘲讽地瞅向她，刚要开口，又被捂住了嘴。

老头子示意她看看同学们，见方子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头子摸了摸长胡子一副高端骗子风水师的姿态，刚要开始演讲，队长冷不丁地插进话来：“三个歹徒是在二楼还是三楼？”

“是三、三楼。”其中一个同学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当时想过要跑，在楼梯间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他们…他们全都疯了一样，也没管我，直接就冲上去了。”

“我也看到了。”另外一人抱着头，哭地眼泪直流，“他们直接在三楼走廊上到处砍，有个学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半颗脑袋都没了……呜呜~之后楼上就再也没人下来了。”

警察问：“那你们怎么不跑？”

老师苦笑：“跑不了，他们盯着呢，直接高空抛物，更何况……”

更何况外头有只鬼守着。

警察甲：“为什么是三楼？他们都是高一学生的家长，为什么会目标明确的跑向跟他们没关系的三楼？”学校以年级分楼层，都是三个班，三楼全是高三的学生，而窦文文和另外一个死者都是高一三班的学生。

警察乙：“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警察丙：“怎么上去？”

话音刚落，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老头子。老头子还揪着自己的胡子，重重地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情愿：“这时候倒是想起老头子我啦？”

队友推了把队长，队长上前跨步，用极严肃的脸，一本正经地说：“抱歉。”

声调毫无诚意。

老头子翻了个白眼：“咱们把仇恨值都拉满了，要想继续前进，只能找人把它引走，老夫——老头子我建议是直接上三楼。”

听完，一名男警立即站了出来：“我来。”

其他人并没有劝，只是用力拍拍他的胸膛、握个手、给个拥抱。方子依不明所以，只觉得他们戏真的很足。而原本把头埋在她脖颈的八妹忽然发抖，抖得方子依都疑惑低头，豁然间，八妹一把扯住了男警的衣袖，空洞无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喃喃道：“雾淼淼…方向倒…莫回首…空……”

“八妹！”方子依猛地狂摇八妹肩膀，生怕对方哪里出问题了，“你到底怎么了？”

“……唔嗯…唔嗯？”八妹蓦地睁大了眼，“咋、咋了？什么？我怎么了？”

她茫然四顾，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神色很复杂。老头子的双目似乎有些发亮，又有些遗憾地叹了声，最终只当什么都没发现地转过头：“需要换人吗？”

男警摇头：“谁去都一样。”

于是老头子又给他塞了些符纸，所有人安静地看着他离开了教室。

教室外依旧是白雾茫茫，刚跨出去，他就感觉到一股带着煞气的阴风从侧面袭来！他反手就抛出去一张黄符，展开的黄符分明是轻飘飘的，却似乎极有重量般直射而去，猛地粘在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上，恰是跟上楼的鬼学姐。

黄符粘着的位置正在急速冒烟，男警看都不看，扭头就跑。

领域之内，众生皆为奴。

按理说只有三间教室、两间卫生间的走廊不会很长。可他急速地奔跑了许久，却始终没看到本该存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留神撇过旁边的班级挂牌——

高二二班……

高二一班……

高二三班……

高二二班……

高二二班……

二班……

他咬紧牙关，身后的阴气近在咫尺。

忽然间，他90度拐弯单手撑在矮墙上，直接翻越了过去！半空中，他双手结印，大吼：“风来！”

微风快速集中形成龙卷，却又在下一秒即刻消散。可是这一秒依旧给了他缓冲的时间，他平安落地，单手撑地拔腿就跑！刚跑没几步，身后传来咚的闷声，是鬼学姐跟着跳楼追上来了。

校园中的浓雾更严重，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清路，索性就不看了，他横冲直撞，余光忽然瞥到其中一间教室的门后探出了学生的脑袋，那学生也瞪着他正焦急地挥手。

意识中似乎知道学生是安全的，他没有多想，转身就冲进了教室。

嘭！

门被关上，教室里，一群学生正在画画，画板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死亡方式。

“遭了！”

他豁然清醒，没等学生们做什么，又跳窗跑了出去，鬼学姐的身影从旁边靠近，锋利的爪子划过他的后背，刹那间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滚烫的血液似乎引起了某些注意，原本还算安静的鬼学生们沙哑嗷叫着从教室内冲了出来，将他离开的路彻底堵住了。他忍着疼，洒出一把黄符的同时转身上了楼。刚登上二楼，鬼学生们的声音就彻底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

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望了眼。

鬼学姐趴在他的后背上，雪白的眼珠子浑浊无神，全是裂痕的脸庞近在咫尺，锋利的爪子搭在他肩膀上，十指的指甲死死地陷入皮肉之中。

他倒吸一口气，猛地揪住鬼学姐的衣领直接来个过肩摔！

啪！

鬼学姐被他摔在了地板上，而他则是趁机重新跑下了二楼。高楼是个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时一般是能不靠近就不靠近。

刚下去就直面对上了那群鬼学生，他们站在走廊上，黑紫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他面露不忍，咬紧牙关转身离开走廊，然而，当他的脚跨出本该只有两级就能抵达地面的台阶的刹那……

——雾淼淼…方向倒…莫回首…空……

脚下骤然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翻转过身，他瞧见了站在矮墙上的鬼学姐，看到了四层天台的水箱，看到了…趴在矮墙上笑嘻嘻看着他的鬼学生们。

他双手双印：“风——”

两手没能碰触到，被鬼学生抱住了，声音也没能发出，被捂住了。

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捂住了他的眼、抱住了他的四肢……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