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保险 第3章 第二章 嗞溜

一楼左边的洗手间又出事故了，这回…是人命。

尸体是早上负责打扫厕所的学生发现的，事件是八妹传到方子依耳边的，八妹总有办法听到学校明令禁止讨论的事情。

“那间厕所绝对有问题！”八妹挤眉弄眼地凑到方子依耳边，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不然为什么前脚窦文文去烧纸钱，后脚…嗯嗯去烧黄符还死在了那儿？”

死者为大，她不敢直说那个名字。

方子依斜眸瞥她一眼：“这会儿不怕了？”

八妹摇头：“不怕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听说自从玻璃炸了之后方——嗯嗯就再也没去过那间厕所，可见就算是女鬼也不会冤枉好人。不然怎么我们这些去过的没事儿，没去过的一去就…瓜了。你们现在去校门口瞧瞧，嗯嗯的哥哥在校门口骂人呢，句句牵连祖宗十八代，带着一群小弟小妹出动可热闹了。”

方子依不评价，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烧纸钱瞧上去像是在补偿，那烧黄符？更像是防备。

有鬼就意味着死过人，瞧着那些人的反应……恐怕方嗯嗯身上有命案，一件窦文文知根知底的命案。

说起窦文文又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杂物间瞧见的那一幕，更何况…如果方嗯嗯是中途死了导致暴露了她在厕所烧黄符这件事，那窦文文为什么会遗留下半张烧毁的纸钱？

就仿佛……

在等着被谁发现。

一阵冷颤伴随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方子依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最近都别去篮球场那边的杂物间了，我怀疑那里也有事儿。”

八妹也没问是什么事儿，只说：“那我怎么拿羽毛球？”

运动器材都在里面。

不过暂时她们也不用考虑这件事了，这几天没体育课。

左边洗手间被封，高一女生们又过上了全体挤一间厕所的窘境，她们没敢到楼上去，那里是她们不熟悉的学姐学长，因此女生们背地里开始讨论要不要霸占男厕所，吓得男生们也开始组织人员想把男厕所的门给堵住，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

警察们再次来到学校，这回没有找方子依等人谈话，反而把重点放在了窦文文、王霸霸一行校霸身上，显然也是意识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

方子依注意到警察拿着仪器在照洗手间各个地方，她在电视上见过类似的动作，好像是在检查血液残留。可惜当初出问题的玻璃已经被运走，而地面每天都有学生用清洁剂洗上两遍，这回再查估计什么都查不出来。

王霸霸一行人被警察带走做笔录，后来八妹传来最新消息，警察那边怀疑王霸霸等人的异常跟吕葵的失踪有关，而吕葵那位有精神病的奶奶也在大街上被找到了。吕奶奶是出来找失踪的外孙女的，一直在找。

“听说因为证据不足，这些人全被保释出来了。”八妹双手交叉在脑后，倒退着走，“唉~可惜了，霸霸们不在的时候学校可安全——”

一直在注意八妹脚下生怕她摔倒的方子依看到了一双熟悉的、一瞧就很贵的鞋子，鞋子旁还有几根吸到屁股根的香烟。方子依猛地僵硬，下意识就扑过去捂住了八妹的嘴。

八妹眨巴眨巴两眼，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方子依低垂着头喊了声：“霸霸姐。”

八妹也僵住了。

站在马仔前面的王霸霸凶狠地瞪着八妹的后背：“我咋的了？同学~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是吗？”

话音刚落，八妹猛地转身就是一个90度鞠躬：“霸霸姐好！能瞧见您真是太荣幸了！哎呀您不知道，这几天你们不在，学校太安静太无聊了！您回来的好！回来的棒！真的棒棒哒！”

“啧~”嫌弃地瞧着这没骨气的样儿，王霸霸翻了个白眼，“安静是吗？无聊是吗？很好，给你们一个机会，今晚咱们在学校举行大冒险，你们俩也来吧~”

一听大冒险就知道是去哪儿，八妹更怂了：“可是太晚了我们还得回——”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地八妹原地旋转，方子依连忙上前抱住了八妹，单手压着她后脑袋让她趴俯在自己胸膛上。方子依也低垂着头，很听话乖巧的样子。

王霸霸的语气更凶了：“怎么？有意见？”

八妹不敢说话了，于是方子依代为回答：“没意见的。”

王霸霸：“很好，过去！”

过哪儿？

方子依这才抬起头，立马对上了斜对面蹲下的一群少年少女。

少年少女：“……”

方子依：“……”

确认过眼神，都是倒霉被捉的人。

******

王霸霸约定的时间是高三晚自习后的时间，也就是十点。

农村没什么夜生活，尤其在贫穷的乡村之间，十点是她们睡觉的时候。方子依早早就回了屋说要温习功课，方母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晚不能打扰她，于是也方便了方子依翻窗逃跑。她先去找了隔了两条街的八妹，两个妹子用奔跑的速度朝着学校直冲。

八妹是怕黑，方子依是怕混混。

赶到学校时学长学姐们还没下晚自习，怕被门口守着的保安发现，她们只能选择翻墙进去，偷偷摸摸地去了约定好的教室，也就是对面教学楼的美术室。她们不是第一批到的人，美术室里已经有人呆着了，却不敢开灯。

各自蹲在了墙角下，遥远望去那一排起伏的人头，说实话…还真有点可怕。

结果等十点王霸霸来到的时候果然被吓到了，要不是方子依及时出声，这群吓到了大姐大的同学们免不了一顿挨打。

王霸霸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美术室再次安静下来，因为下课铃响了。

噔咚噔咚~噔咚噔咚~~~

清脆而响亮的铃声自校园广播中响起，震耳欲聋地提醒着周围的人该回家了。没有老师会在晚自习上拖堂，于是不到一分钟时间，高三的学生们吵吵闹闹地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他们背着书包，一边说笑打闹一边朝前跑，偶尔还会撞到人，比早晨的菜市场还要热闹。

虽然吵，但跑的快，不到半小时时间，校园内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王霸霸的马仔A在门口探头探脑，随即向后比了个OK的手势。

“都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王霸霸翘着二郎腿坐在桌面上，屁股旁边是用纸箱子装着的白蜡烛和打火机，“大冒险很简单，一个接着一个拿着蜡烛去那边厕所点燃，然后将蜡烛放在镜子面前，至少待上三分钟才能出来。好了~你们谁第一个？”

倒霉同学们缩成一团，谁都没开口。方子依半抱着瑟瑟发抖的八妹，低垂着头也没出声。

见状，王霸霸生气地一脚踹飞了前面的椅子吼道：“干嘛！还要我请你们吗！”

不知道是谁，惊恐之下竟然用力推了八妹一把，反应不及的八妹猝不及防地向前走了一步，瞬间脱颖而出。她吓地双腿都在抖，脸色苍白泪眼汪汪，抓的方子依的胳膊都在疼。虽然理智告诉她女鬼是“债有主”，可是她也不确定女鬼现在还认不认得出债主是谁啊！

眼瞧着王霸霸都看了过来，不等她开口，方子依猛地用力将八妹扯到了自己身后，低头盯着地板轻声道：“我第一个吧？”

“子依……”八妹挨着她的后背，当场哭出来了。

方子依反手拍拍八妹的手背，比起八妹的帕金森颤抖法，方子依显得非常淡定，她是真不怕，也不信有鬼。

王霸霸倒是没介意这个小插曲，下巴一抬，傲慢道：“去吧。”

方子依听话地扯开八妹还抓着她的胳膊，脚步平稳地上前取过蜡烛和打火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美术室。

习惯了学校的热闹，此时死寂又黑乎乎的校园总显得尤其阴森可怖。方子依不怕黑，乡村的夜晚比学校还黑。她淡定地走向了指定的洗手间，那里没有门，只有横过去的塑料封条，绕过警用封条拐角进去就是没了一半的墙面镜。

地面不同于平日的干燥，自从警察封了这个地方就没清洗过，自然也不会有水迹。月光透过墙壁上方的窗户涌入，方子依隐隐约约能瞧见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

啪嗒~

打火机的开关被摁下，小小的火苗点燃了蜡烛的绒线，红色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洗手间，将她的倒影拉长投射在身后的隔间板门上。她半垂着眼帘，微倾过蜡烛让蜡油滴在了洗手池台上，随即又将蜡烛沾了上去。

她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后，忽然喃喃自语道：“我要怎么知道自己过了三分钟？”

王霸霸有手机，可以计时，可是她没有。

想了想，她摸上了自己的心脏，每一跳当做一秒，静静地默数着。

一秒…两秒…三…四……五……

夜晚阴凉的微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火烛摇曳摆动。方子依不紧不慢地抬起一只手熟练地护住了火苗不让它熄灭，随即似有所感地抬了头。镜面上，面无表情的姑娘脸蛋略显阴沉扭曲，还真有些像是女鬼，那是摇晃的火光导致的。

五七…五八…五九……

她依旧慢悠悠地数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动于衷。

慢慢的，风终于停歇，犹豫了下，她还是没有放下手，生怕再来第二股寒风把蜡烛给熄灭了。

待数到第一百八十秒，她低下头扫了眼蜡烛，并没有取走，而是选择转身离开。这样至少下一个人来到时，火光能带来安全。

美术室里的人早就透过门口和窗户瞧见了她的身影，一点事儿都没有，也不像是被吓到过，心底不由地感到丝丝安慰。方子依还是低垂着头做鹌鹑样，她已经感觉到了王霸霸的视线，却只装作不知道的回到了八妹的身边。

八妹立即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怎么样？”

“没怎么样，”方子依也低声回道，“就暗了点。”

说着，对面王霸霸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下一个，谁来？”

学生们对视一眼，八妹深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却被旁边的人抢了先：“我来！”

下一秒，八妹瞪圆了眼，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人仓促逃跑的后背。

方子依的安全回归给他们带来了勇气，剩下的人自然也是想趁着勇气还没散去赶紧完成大冒险。有了第一回的被抢答，八妹在那人再次踏入美术室的瞬间就举高了手喊道：“我去！”

王霸霸翻了个白眼：“去呗~”

这回，轮到八妹的后背被瞪了。

八妹从箱子里取了蜡烛和打火机，几乎是用跑的冲向了洗手间门口，学着之前方子依的样子绕过警示带走了进去。洗手台上并排竖着两根燃烧着的蜡烛，刚踏进去一步，就听到脚底下传来了声音。

嗞溜~

双肩猛地耸起，又缓缓落下。她借着微弱的火光朝地面望去，盈盈水波反射出火焰的光芒。

是水迹。

洗手间的地面天天都是湿润的，八妹早就习惯了，并不当回事。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冤有头债有主，有怪莫怪啊~”

怂还是会怂，她根本不敢看镜面，站在镜子前面，颤抖着手摁了几下打火机都点不着，最后没办法只能倾斜过蜡烛朝火焰上怼。火焰传递到新蜡烛头上，她稍稍往旁边挪，也将蜡油滴在台面上充当浆糊。

第三根蜡烛成功竖起，她微微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候…她发现有些不对劲。余光扫到对面的镜面上，那里…只有一根蜡烛，在偏右的位置。

只有…她刚刚点燃的蜡烛。

阴寒刺骨的气息在她体内蔓延，她死死盯着眼前的三根蜡烛，尽可能地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镜面上的不对劲。

双手绷直在大腿两侧，腰杆却弯着，整个人僵直地像只骨折的木偶人一样转过了身。可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镜子里的人并没有跟着转身……

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她咬着下唇，同手同脚地迈开了步伐。

一步……

呼~~~

两步……

“……没到……三分钟……”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