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血无尽夏 第51章 Chapter51

楚吟最终没有受到执行庭的诘问和调查。

所有的质疑都被闻槊以执行部的名头推回，但这并不是什么“好心”的体现，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目的，当然，楚吟同样坦诚——你要调查，我也要调查。

既然双方都需要借助对方的身份优势，那必不会让其他人介入，如果楚吟有其他的主意，总执刑官有的是制裁他的办法。

本次针对信息网的攻击仅有静潭市受影响，因而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本次审查考核的录像。不过，这个预备队员单枪匹马在不计其数的拟态人潮里存活，再分析当时找到他时所处的位置和健康状态，毋庸质疑是最优者。

只是这件事太过蹊跷，其他人倒不至于怀疑到一个孩子头上，那也不能让楚吟太醒目，闻槊还是把他的编号控制在004上。

至于宋霁应该算发挥失利——确切地说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全力了，但是不想承认——这种不满仅针对“行刑官85A3-010”，不针对楚吟。他心里有底，这次就算被楚吟压过一头，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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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1日，2085年即将迎来尾声。

寒潮提前来临，原苍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雪，漫天遍地纷扬的白色碎屑把人们迫切休假的期盼推上最顶峰。而人群视线之外，执行部A3零九小队正在恶劣天气里继续执行任务。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们年前最后一次外勤，众人脸上除了焦虑和疲惫，看不出任何轻松。因为他们正位于寒风凛冽的楼顶，除了有一群乌鸦时不时在灰白的天空下绕圈飞行，就只剩他们几个活物。

铃声隔三差五响一阵，然后底下的散步道就会多经过几个人。这里是大学，长期生活在执行庭内的他们对于这种堪称新奇的集体生活并没有具体概念。

“冻死了……拟态人怎么不冬眠啊，大冷天，我手都要僵了，它们连个影都看不到。”

男的只是提了一嘴，立刻被旁边的女孩拍了一掌：“注意点用词，被行动首席听见准骂你。”

“首席首席，不就是个带队的么，每次都换，名字也不知道，哪比得上咱俩好几年搭档。队里五个小组呢，他根本管不过来，”男生撇嘴，“再说这里是白区，旁边就是大城区，白天哪来的拟态人啊。”

“那也要警惕……我们还是出去吧，让那个人单独望风多不好啊。”女孩推他。

男生猛搓手臂，嘴里嚷嚷：“别管他。从接头开始他就一句话都没说过，跟他说话也不理人，装什么装。那么想待外面就让他待着呗，我不去。巡逻的又不止我们一组，怕什么。”

“我们这组有个编号特靠前的，好像是零零几，比小队长还靠前……不会就是他吧？”女孩猜测。

“拉倒吧，比小队长还靠前的人怎么可能来队里当辅助打下手？那种人早就被提拔了。”男生不屑一顾。

话音刚落，忽然有两个人推开防火门，他本来还像没长骨头似的靠在角落里，看见他们顿时站得笔直。

“怎么还在室内！全是死角，能观察到什么？快出去！”为首的男生胸口别了一个特殊的金属星徽，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是小队长。

他们都是同一届，但现在来的这俩倒是十分雷厉风行，横刀一架，就把这对搭档从楼道间赶进寒风里。

“嘁，不就排名高一点么，能不能好好说话，得意啥……”

“行了！”女孩一推他，转头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职。”

“别动不动道歉，眼睛都盯紧底下，这里人多，不能有任何闪失。”小队长皱眉环视了一圈，“你是107，搭档124是么。”

“对。”编号85A3-107的女孩点头。

“我是034，负责咱们几组的巡逻工作，来跟你们接头，”小队长把身后的人拉到旁边，“这我搭档。”

用得着说么，看见的都知道你俩是搭档，编号靠前了不起啊，炫耀呢这是。124满腹愤懑。

小队长的搭档看着倒是不摆架子又有礼貌，冲他点点头，又对107笑了笑，极其简短地自报家门：“85A3-051。请问还有一个人在哪儿？他应该很早就报道了。”

“我们跟他打过招呼了，他在最顶上望风。”女孩说。

“你们可以提前布好攀爬索，别拘束在这一幢楼，一共四条边能看到啥？去附近多看——也没看见你们用无人机和望远镜啊，准备就靠四个眼珠子？看风景么？”小队长暴躁地催促着。

那副模样落在124眼里就成了某种蔑视，心头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准备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我们现在就去架设，那个……无人机应该是另外那个人在操控，他就在这上面。”索性女孩明事理，指完挂梯，赶紧把搭档往旁边拽，万一队内起了争执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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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无人机箱子爬这么高？喝的西北风还不够多吗。”051望了望上方，这是个三米高的电梯机房。

“编号怎么是004，是不是信息给错了，我听说前十有几个已经跟着二级行刑官出任务了，怎么屈尊待在我们这种小分队里。”034在腕屏上反复确认。

“可能是因为他没搭档？”

“不知道，我先上去打个招呼好了。”

说着，034把刀交给搭档，握住冻手的铁杆子往上爬。

还没爬几格，上面忽然探出一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对方似乎没认出他们，只“哦”了一声，然后递下黑色手提箱：“方便接一下吗，不方便就算了。”

他并不准备久等回应，见底下两个人都在发愣，没人伸手接，就提着箱子准备单手爬下来。

“不、不别别别，太危险了，箱子给我吧……”051猛然转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某个深处的记忆和心中那条标准线正在面临坍塌，“楚吟？”

“草……你是004？”034松手跳回地面，硬是把“怎么会”三个字从句子中间扣掉了，否则听起来像找茬的，但他确实震惊到无以复加。

“岑楮，严轲？”没想到昔日的室友会以这种方式重聚，楚吟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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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考核当日发生的一切都被隐瞒起来，整个执行部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

岑楮和严轲隐约听说当晚静潭市出了大事故，具体是什么事故却没有明确消息，只听说死了不少人，考核结束后，他们立即被召回总部参与了集体哀悼会。所有人都回到了宿舍，除了楚吟。

他们都担心楚吟是出事了，否则怎么会一整个月都毫无音讯？直到正式进入执行部都没见过他。说不担心是假，可即便如此，该去哪里打听一个不起眼的预备队员？

只能祈祷人没死，说不定以后还会在某次任务中遇到。

这一盼，又是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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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楮和严轲跨越两个城市，执行过三次巡逻任务，途中免不了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万幸二人实力可嘉，碰壁吃亏的次数屈指可数，还算幸运。

楚吟出现当然让他们欣喜，同时也变得无所适从。眼前的人虽然还是那副腼腆含蓄、对凡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看似很好欺负——以前会这么认为，现在谁还能保证他不能反杀对方呢。

那双珀棕的眼眸清冽，映着茫茫白雪，并没有多少相见甚欢。

严轲冷静下来，实际上一直以来并无证据说明楚吟很弱。没人见过他训练，他也从不展示编号，他的牵引人则是位一级行刑官。这家伙本就很不简单，反而是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不透露实力是自卑的表现。

这样的人会没有搭档同行么？

“你们编号提前啦，恭喜。”楚吟总算笑了一下。

审查考核之后少数人的编号会发生变动，证明考核期间表现突出——不过再怎么突出，都不可能从两百号上升到一百号、从一百号上升到零零四。

严轲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介绍了，说“兄弟对不起，一直以为你很菜没想到如此出类拔萃，但你还是得听从我指挥”么？楚吟会怎么想？只好道：“谢谢。我是咱们这几组的小队长……这周要一起行动了，多多关照。”

“真好。有什么要求尽管指示，无人机侦查可以交给我。”楚吟只是恰到好处地微笑。

“当然当然。”严轲与岑楮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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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苍市虽然距离总部较为偏远，但设施完善，防备到位，这里的事故发生率比静潭低了近6%，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也是楚吟来的第三个城市。

随机分配挺好的——对于三级行刑官来说。毕竟以他们的能力还无法胜任野外搜查，在清理蓝区和城市巡逻二者之间，大家普遍都觉得后者更有意思。站在高处观察、或者说“窥视”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其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毕竟在行刑官们一眼望得到头的生命之中，唯独没有和普通人相处的经验。场所也是同样。

楚吟熟练地将无人机悬停在低空，然后举起望远镜扫视周围。

拟态人藏匿在什么地方呢？它们是如何躲过巡查，出现在繁华的城市中心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楚吟很久，相信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否则不可能到现在都没能将白区的危险性降到最低。他漫无目的地更换所处位置，内心无比希望能再一次见到那个白影，然而视野之内唯有白雪纷飞。

还有机会再见么。

下一次绝不能放跑它……至少要问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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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旁的铁门又一次被推开了，楚吟关注了几秒，视线接着转向别处。那是仓库侧门，常有职工进出，二十分钟前刚有一名中年男人推着一拖车纸箱子进去。铜绿色金属门摇晃开合，每个关节都在发出吱呀呀的摩擦音。

无人出来。门前长驱直入的小路空无一人，连辆车都不曾经过，那扇门就像被风吹开似的，里面的人也没来把它关上。

或许搬货比较费事，过几分钟就有动静了。

楚吟放心不下，隔三差五往那儿瞥一眼，见门口露出一角深棕，斜杵在那动也不动，说不清是纸板还是裤腿。他决定调转无人机拍摄门内景象，这么做可能会侵犯**，一般在没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这么做。

“全体注意汇识楼七楼东，第三扇窗开始，有人影。”耳机里突然响起岑楮的声音。

恰好是仓库所在的教学楼上方。

“教室有人不是很正常么，别一惊一乍的。”陌生的声音。楚吟记得这个人打招呼的时候自称124，剃了板寸头。

是有人影，楚吟也看见了，黑黢黢的好几个，在一排窗口速度快的像风。

他停下无人机操纵，凝神看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怎么在跑？”

“怎么了？”严轲的声音。

“这是化学实验楼，现在应该在上第六节课……你觉得教授会允许他们举着某些危险化学药剂在狭窄的实验室到处乱窜么？这关系到高精仪器和样本的安全……重则引起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