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盛煦肉眼可见的紧张,他不知道曾经心爱的女孩看到自己骑的是电动车而不是开着汽车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音源直接抬脚坐上后座,好奇问他,“去哪里?”
她关注的重点是去哪里,而不是车子的问题,盛煦松了口气,以他目前的经济状况买部普通汽车的话,生活就会略显吃紧。
他现在还处在创业期,不能没有计划的添置汽车。
“到了你就知道了。”盛煦心里乐开了花,看来在这六年不见的时光里,周围的拜金风气并没有侵蚀音源的单纯和简约。
太好了,那他在她心里,是不是也如从前那般重要,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撬走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隐隐生了期盼,戴上头盔,扭动电门,载着他的女孩一起吹着凉爽的夜风。
车子停在一排四五层高的居民楼前,音源下了车,盛煦将车子推到车棚,拔了钥匙。
“我住二楼,”盛煦给她指指二楼的东户,看音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脸上涌出一抹柔柔的笑容。
音源高高仰起的头,一直没有低下来的意思,盛煦浅笑,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自己租的房子,你放心住就行。”
他注视着她灯光下洁净的侧脸,心中莫名有一种知足感,就如同大学时期,和她并肩走在操场上一起迎接朝阳一样,让人充满希望和热烈。
“这……不好吧……”她低下微微酸涩的脖子,快速看他一眼,犹豫着,不自在的揉揉耳侧。
这是音源紧张时的标志性动作,盛煦眸光一热,心脏骤然加速跳动,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当自己靠近她一点,她就会揉揉耳侧,慌乱地不知所措。
他压制住曾经熟悉的躁动,望向她不安的眼睛,朝她伸出右手。
“什么意思?”音源以为他要牵她的手,她本能的向后缩缩身子。
盛煦苦笑,无奈解释,“给我房卡,你上楼,我去宾馆。”
“哦……”原来他是这个意思,一想到不用共处一室,音源的脑袋终于不再呆滞,她从包里掏出房卡,递给她,干脆利落。
这么希望他走?盛煦有些失落,又感到有些好笑。
“楼道有些黑,我送你上去,再下来。”楼道里的灯时好时坏,盛煦担心音源会害怕。
音源走到楼梯处,跺跺脚,果然不见灯亮,楼道黑漆漆的,她点头,“你走前面。”
盛煦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在前面带路,音源紧跟其后。
他打开门,走进去,打开灯,对她说:“请进!”
音源迈开脚,走进明亮的房间,两室一厅,南北通透,厅很大,看着还不错。
盛煦关上门,音源急忙转身看他关门的动作,瞳孔微缩。
“门口有蚊子,我进来拿件衣服就走。”他解释道。
“哦……”音源长出一口气。
盛煦越过她有些僵直的站姿,“西边这间有被褥,东边那间堆着东西,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来,你先睡我……呃……有被褥的那间吧,洗干净的床单在阳台上,我去换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音源忙拒绝。
“好,那你自己换吧。”盛煦从阳台抓了一身衣服塞进塑料袋内,本想要再给她介绍一番自己的房间,但看到她那一脸戒备的样子,他只好止步。
“冰箱里有吃的,你要饿了就拿去吃,还有我走后,你记得把门反锁一下,这样比较安全!”他把能想到的都一一叮嘱一番。
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的脚步,等他拉开门,“那我走了。”
“谢谢!晚安!”音源回他一个微笑,然后木门一点点遮挡住她的脸,直到门砰的关上,紧接着是反锁的咔嚓声。
被关在门外的盛煦,失落的走下楼梯,从车棚推出车子,看向二楼自己房间明亮的灯光。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一股温暖自心底涌向全身,他每次下班回家,看到别人家都是灯火通明,有时还拌着锅、铲碰撞的悦耳声,一家人说话的笑声。
他每次都只能仰望别人家的温馨。
现在他的家里也亮起了一盏灯,他希望这盏灯能够长久的亮下去。
坐上电动车上的他久久凝望着二楼的灯光,一道纤瘦的身影闯入眼帘,他目光静止。
楼上的人推开窗,四目相接,他的心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即将跳到嗓子眼。
在夜色和灯光的交织下,她的倩影填满了窗子,也填满了他的内心。
一眼万年,他像是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深意,生出一种拔腿上楼的冲动。
这时,窗子的人影渐渐退去,灯光也关了,窗户黑漆漆一片。
他眼底灼热的光也慢慢熄灭,幸好他刚才没有一时冲动,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骑着电动车,夜风为他欢呼,他越扬越高的唇,直扬到宾馆门口。
月光淡淡,照着不同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板正的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对未来敞开无线可能的暇想。
一个在土黄色的床单上翻来覆去,渐渐沉入到久远的过去时光里。
音源父母早逝,她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家里的房子又小又旧,哥哥工作后挣了些钱,就分期买下一套二居室的房子。
那时候的音源正在四处找实习单位,可怜的收入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无法维持,全靠哥哥的支撑,根本就没法帮哥哥还贷款。
三个月后,哥嫂结婚,他们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很快,嫂子怀孕了。
有一次,音源半夜起来去厕所,她路过哥嫂的房间,听到两个人在畅想未来。
嫂子说她喜欢男孩,哥说那就先生个男孩。
音源男女孩都喜欢。
嫂子低沉的声音穿过门缝,“等将来孩子长大了就得有独立的房间了。”
“到时候,咱们再换个大点的房子,换个……四室两厅的,儿子一间,女儿一间,妹妹一间,咱们夫妻俩一间。”
音源能想象到哥哥说话时展望未来的憧憬模样,定是眼里有熠熠星光。
嫂子轻叹,“买房子又不是一句话的事,哪儿有说话这么轻松啊。”
哥哥安慰,“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音源放轻脚步,原路退回。
等将来有了侄子侄女,那家里确实就住不开了。
嫂子的话,像是横在她眼前的一道深深沟壑,令她不得不把自己硬生生的从这个家里摘出去。
这个过程,就像是肉与皮的分离,痛的她埋进被子,泪水浸湿了枕头。
几乎一夜无眠,天一亮,她就逃也似的跑出了这个即将不再属于她的家。
她漫无目的在公园里,在大路上晃来晃去,感觉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处她可以落脚的地方。
无助的她茫然到两眼模糊,绿化带的花草都幸福的长在自己的家里,而她的家又在哪里?
她躲进宿舍,不再回家,她害怕面对家里的两个人,她也害怕即将独自面临生活的自己。
孤单仿徨,令她惶惶不可终日。
有时,她甚至想,要是哥哥不娶嫂子就好了,那样他们两兄妹就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
可那样哥哥就成了光棍了,痛苦挣扎了数日,最终她还是希望哥哥有个幸福的家。
那她呢?
那个房子本来就是哥哥买的,她只是借住,她努力说服自己,一定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可这一点实在是太难做到了,她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她习惯了有大树可以依赖的生活。
那她这棵长在大树下的小树又能挪到何处呢?
她不敢去想,她有些后悔那天半夜去厕所,要是不去,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可她去了,时光已经定格。
存再多的侥幸和幻想终究也抵不过两室一厅的现实。
她在倔强的挣扎中,那点支撑她希冀的光芒最后被现实无情碾压。
她是应该出去找房子住了。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自嘲笑着,哥嫂是夫妻,现在他们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在这个小家里,她早已成了外人,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是她太过迟钝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明白。
是她太没有远见了,在哥嫂恋爱结婚的那一刻,她就应该预想到。
事实早已将她划分到这个家之外,不想承认的始终也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可笑又笨拙,傻头傻脑又无理取闹。
她的确幼稚到极致,幼稚到不可救药。
她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她现在没有任何收入,等毕业之后就没了住处,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不给哥嫂造成困扰?
她在学校里苦思冥想,一直找不到可以安顿自己的地方。
心情比咖啡苦,情绪也低落到了底端。
一连十多天的日夜挣扎,她憔悴不堪。
那时,正是偶像剧盛行的年代,她在同学的电脑上看到一个片段:一对男女通过一次次的相亲,相识相恋,最后结婚生子,生活的甜蜜幸福。
她是不是也可以去相亲?
大学即将两年,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暗恋的对象。
这不是因为她长的不够漂亮,而是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或许,她也能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幸运,能够碰到一个合适的相亲对象,然后恋爱结婚。
这样她就可以早早的从哥嫂家搬出去了,从此两家各自安好。
这真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音源一扫多日的阴霾,迈步走出校园。
她的确那样做了,在实习的空隙和下课后的时间,她就会去各个相亲角去转转。
但一个月过去了,她也没碰到一个看着顺眼的人。
是自己运气太差了么?
一天,她碰到路过相亲角的女同学陆芬。
陆芬惊诧地捂住张大的嘴巴,“你还没毕业呢,急着相什么亲啊?”
她不懂,一个即将没有家的那种迫切和期待被救赎的感觉。
后来,班里有一小部分同学都知道了她去相亲的事。
音源表面上装作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很坚定,相亲这件事谁都无法撼动。
只是她的坚定并没有让她遇到一个合心合意的相亲对象。
她太难了,在万千人群里挑选一个,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一无所获。
直到有一天,陆芬神秘的拉住她,“听说你还在相亲?”
“是啊。”音源并不否认。
“相亲角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有,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陆芬显得异常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