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兰舟。肖先生全程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但还是能听出口中的不屑和志在必得。
他不屑幺柳的反抗,因为那是徒劳,只要其他人相信,那么幺柳除了嫁给他,就只剩死路一条。
幺柳啊幺柳,你能怎么选择呢?
“自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我都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懦夫。”
兰舟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幺柳,两个女孩坚强地站在那里,傅先生赶紧去把大门掩上,阻止了探头探脑的目光。
幺柳心里紧张,连回握兰舟的手都做不到。一个姑娘哭哭啼啼衣不蔽体的情况下,居然三言两语就相信了一个老男人的话认同勾引,何其荒谬。
“肖青,你说幺柳勾引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勾引的?”
肖青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捧着茶盏:“今天上午,她去学堂还我书的时候突然就开始脱衣服了,啧啧。”
男人气地抬手要扇过来,被幺柳娘大哭着拦住,旁边的幺柳一听这般侮辱情绪大为激动,拼命摇头,声泪俱下。
“借的什么书?”
“……论语。”
如果今天被污蔑的是兰舟,她自己是懒得理会的,冷处理才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主要她不在乎这个;但今天被污蔑的是本就不受待见的幺柳,是娘亲拼命想要留住的女儿。
“行,那就是她勾引的你吧。”兰舟点头。
包括肖青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只听她话锋一转:“既然是幺柳勾引的你,她的衣服为什么是撕开的?”
肖青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就算年纪再大也是个男人,她都这样了我动作粗暴也是情理之中吧?”
“也行,算你血气方刚。”兰舟眉头一挑,把手伸进罩在幺柳身上的衣服里,从里衣掏出一张碎纸片。
这是她在跑过去抱幺柳的时候看到的,她明白,现在明眼人肯定是都不相信幺柳一个妙龄少女会勾引老头子,可幺柳爹信了,因为他就不爱这个女儿,所以她要做的是让幺柳爹相信。
“这张纸片应该是幺柳拒绝你之后你情急之下撕碎的吧?上面还有孔子曰几个字呢。”兰舟一把拉过幺柳,“幺柳,你说,他当时是怎么对你的?”
幺柳虽然哭的很凶,但很好地接了下去:“他要我去学堂还他书,我拿着书去找他,结果他把手伸到了我的衣服里……把书抢过去扔了,应该是那个时候……”
在证据出来之后,肖青并没有很慌张,就算自己是□□,那又如何?幺柳已经被他爹大开着门教训了,面子丢尽,怎么嫁的出去?
明白自己的说辞站不住脚,肖青一瞬间又十分恼火。
“幺柳根本没有勾引你,你□□不成就想污蔑她准备强娶!”
局势翻转,幺柳娘见有证据,一巴掌甩在肖青的脸上,随后扑到幺柳身上嚎啕大哭。
幺柳爹想找回点面子,幺柳娘又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顺手的事,兰舟和系统直呼爽快。
不过高兴过后气氛瞬间凝重下来,兰舟知道古代男人最好面子,现在幺柳娘这一巴掌打下去,以后日子绝对不好过。
肖青不占理也不肯吃亏,直接暴怒地甩了茶盏要去掐幺柳娘,傅先生看戏还没反应过来,兰舟侧身挡住,把幺柳娘推到一边,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茶水。
幺柳尖叫一声,兰舟只顾的上把她抱在怀里,茶水冒着腾腾热气,几乎要淹没姑娘们。
刹那,一阵风声——
没有预想之中的滚烫,两人睁开眼睛,只见一把扇子。
扇面上的鎏金凤凰被茶水打湿,反而更加熠熠生辉,折射出的光像金色的灰尘。
扇子拿开,兰舟才注意到来人身着青绿金缕衣,花瓣玉冠,墨发飞扬,宽大的衣袖微微湿润沾上茶香,右手拿着鎏金凤凰扇,左手掏出金丝帕子递给她。
男子面如冠玉鼻若悬胆,昂首站立气质出尘,一脚踹在肖青胸口,登时飞出好几米远,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系统再次出现:“恭喜宿主找到剩下的关键人物。”
兰舟一口气卡在心口,呼不出吞不下。
“先生好久不见,在下穆春鹤。”男子收起扇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穆春鹤,是他没错。
这幅爱装逼的样子,是她那个傻哥哥不错。
是那个被父母活生生逼死的傻哥哥。
兰舟眼眶有些发热,她没有看见哥哥的最后一面,哥哥没逃掉。
如果哥哥在这,那姐姐岂不是……兰舟猛地抬头望向门口——
同样的青绿,一身青荷云锦,两边长发绾起,只别了一支玉簪,余下的发丝飞起几缕,在昏黄的世界里逐渐模糊。
光线暗淡下来,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笼。
玉簪盈盈,面目不清,但那张熟悉的脸上一定是带着笑的。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谁也说不清重逢的情绪,伤心的只有她一人。
心伤随着沉寂的月色,一起埋藏在远去的春天。
傅先生看见傅林声的时候,简直失态的要哭出来。傅林声也上前给傅先生行礼,傅先生眼神根本离不开女儿,颤颤巍巍地伸手替女儿抚平发丝。
傅林声含泪告诉傅先生自己在苏昀中回紫石办事的这几天,因为思念过度生了场病,穆春鹤就瞒着苏坤带她回来住几天。
趁他们父女相拥,穆春鹤坐上主位,示意下人给兰舟幺柳椅子,随后眼睛瞟到了惴惴不安的肖青身上。
幺柳爹大着胆子问:“你是谁?”
“我姓穆。”
简短三个字,无需多言。
整个桑楚国只有一个人家姓穆,瑶洲第一富商,笼络东西北所有出产生意的穆家。
穆家家主有一个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精挑细选许配给昭和堂创始人的陆家,两家合并,共生下两子。
长子随母姓,次子随父姓,分别是穆春鹤,陆景明。
兰舟大受震撼,现实中穆春鹤和陆景明关系是真的好,恨不得结拜的地步,没想到穿越后两人居然成真的兄弟了。
穆春鹤换了把扇子,还是鎏金镶了翡翠珠宝,毫不掩饰的奢侈。
“本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你们大吵大闹,听说还污蔑人家姑娘清誉?”
肖青大惊失色,连声喊冤,兰舟立马上前,装作被吓到的样子为幺柳辩解:“就是他!污蔑幺柳勾引他!可他都五六十了!幺柳才十五岁!怎么可能勾引他!我找到了证据他见污蔑不成就要动手,那滚烫的水要是没有少爷及时赶到,简直不堪设想。”
幺柳还裹着傅先生的外衫,头发凌乱眼眶红肿;兰舟眼中含泪,一幅惊吓过度的模样;隐忍哭泣的娘,还有装哑巴的爹;再看肖青害怕的样子,真实情况一目了然。
傅林声安抚好父亲,也走了过来。路过肖青身边时,狠狠啐了一口。
“女儿家的清誉如此重要,真是恶毒!”
穆春鹤见傅林声动怒,柔声问:“那阿声意下如何?”
“当然是严惩不贷。”
说罢不管吓成狗的肖青,傅林声摸了摸两个姑娘的脸,兰舟的眼泪顺着抚上来的指尖就流了下来。
傅林声心疼地替她擦去:“想必是吓坏了,快带旁边这位姑娘去换衣服,天气还冷着,别生病了。”
几句话的功夫,幺柳被幺柳娘带下去洗澡换装,肖青被穆春鹤的人移交衙门严惩,幺柳爹因为不分青红皂白责打女儿,被穆春鹤罚打二十大板。
处理完毕,场上只剩下四人。
穆春鹤站起来,围着兰舟转了几圈,把兰舟搞得一头雾水。
“你就是兰舟?”
兰舟懵懵地嗯一声,被傅先生拉着问长问短的傅林声抽空回头:“你别吓着她。”
穆春鹤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知道了,笑眯眯地跟兰舟搭话:“原来你就是害昀中得相思病的兰姑娘啊。”
“什么?苏昀中生病了?”
傅林声瞪了眼穆春鹤,快步走过来把兰舟拽走,一行人出了幺柳家,往傅家去。
路上傅林声安慰兰舟:“不是不是,他就是染了风寒,我们去看望的时候,景明说他遇见了一个姑娘,念念不忘,所以春鹤才那么跟你说的,左不过是个玩笑话。”
兰舟放下心来,对失而复得的哥哥姐姐越看越般配,尤其是今天的衣服颜色都很配对。
“额……”
傅林声走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我叫傅林声,你叫我什么都行,他们都叫我阿声,我们应该差不多大。”
兰舟心想我一直都这么叫你。
“我叫你阿舟好不好?”
你以前也这么叫我。
“好。”
以后都要这么叫我,一直,永远。
穆春鹤走在最前面,傅先生走在后面看着女儿嬉笑的脸,觉得久违。
“今天真谢谢兰舟了,要不是她发现那张写了论语的碎纸片,还真说不清了。”幺柳娘心疼极了,给幺柳抹药的时候眼泪不断,擦一下要抹一下眼泪,自责的不行,“都怪娘没用啊……”
幺柳没说话,看向手中那张帮她翻盘的碎纸片,无比感激。
手心里摊开的纸,上面空白一片。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出自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今晚凌晨一点——
准备睡觉的朋友美美盖上被子:“码你的字去。”
拖沓修文好不容易有灵感却困得要死的我:“……你骂人真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春和晚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