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肆 第2章 第 2 章

这疤是很早以前留下的，真要算起来，那次也不过是出了点意外才留下的，谈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只是没想到能留那么重的疤痕。

谭漳意外得没有继续追问，点开车间浮屏放了首炸耳的摇滚歌听。

饶以调动精神力将自己的框起来，不受这音波攻击。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谭漳的帮助下把所有的证都办好了。

也因为谭漳的特权，饶以的所有证件当天全部都拿到手，总共才用了几个时刻。

车降落在一扇高门前，威严的门两侧贴刻着金笔挥墨士气磅礴的书法。

“士闲旗仗踏百路，军行从令征骨肃。”

饶以站在大门正中间，皱眉看着这深深刻在门两侧的大字。

这诗……是他当年在征战时写的，全诗就四句，纯属闹着玩，怎么还被搬到圣邸的大门上了？

这圣邸是联合部官方承认的高等教育学府，是培养向导和哨兵的场所，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上，要么是天赋高要么是权力大的人才有机会进入这里学习训练，当然，由于圣邸的权威性，这也是参加高塔征集考核最容易的渠道，他小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而且圣邸是独立组织，不参与任何政治斗争，只专心培养人才，这么看来，他能一落地就在这里生活，还真是件好事。

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没品位，把他写的韵律不齐无病呻吟的诗放这，真是让人看笑话。

“嗯……为什么要用这句？”

谭漳显然注意力在别的地方，闻言看向大门，嗤笑了：“谁知道圣学首在想什么，自觉文化人吧。”

“谁？”

“啧，你是断网了还是失忆了？”

“……”饶以别开视线，低声说，“以前没来过这么高端的地方，没见过。”

“……”谭漳眯起眼睛微仰起头，突然笑出来说，“哎呀哎呀，那还是你厉害，圣邸都没上过还能招到哨兵为你卖命，啧啧啧，前途无限啊。”

谭漳笑着往里走，饶以无语叹了口气跟着进去。

踏入大门便是前厅院，这里只有一间独立的房子，而在它的身后耸立着万丈高楼。

他们来到那唯一的一间屋子，门在扫描到谭漳的面部后自动打开。

偌大的办公室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什么也没有，都是机器在运作，周围飘着数不清的浮屏。

那老头听到门开，扒拉了下自己的眼镜，看到来人，很不情愿地打开电脑：“有事？”

“老头，少偷点懒吧。”谭漳进门直接坐到客座的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给我登记一个学生，初等向导该学的学科都报上，走正程序，速度快。”

老头瞪着眼睛看着饶以，打量了许久，突然大声朝谭漳喊：“臭小子别乱碰我的花瓶！”

这一声气够足。

谭漳食指勾了一下放在沙发边花瓶里的花，整簇花被他勾得抖了三抖，骤然飘落几片花。

他接住那花瓣一个转手，对着饶以吹了出去。

饶以抬手挡了下，花瓣正好碰在他手指间，他轻轻撵住一片花瓣。

淡蓝色的花整整五片花瓣，小小的。

他闻了下。

蓝雪花。

“臭小子！！！”老头暴跳起来，佝偻的身躯拿起身旁的拐杖就对着谭漳头扔去。

谭漳一个起身接住拐杖在手里转了一圈拿稳。

“我要是没接，你这老古董花瓶就要接住了。”他把拐杖抛回去正正落在老头手边。

老头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饶以：“你，叫什么？”

“饶以。”

老头敲键盘的声音极暴躁。

“怎么还不给你换成智能点了，财务又开始看部下菜了？”谭漳欠欠地凑过来。

老头举起拐杖就是要打：“滚蛋！”

他的语气一仰一平，转过头对饶以说：“电话。”

饶以摇了摇头。

“留我的。”他直接在老头的键盘上输入了一串数。

老头又抬起手打他。

谭漳灵活地撤走，他把手搭在饶以肩膀上，捞着他就往外走：“替我向你老婆问好！”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谭漳轻笑两声，勾着饶以的脖子往身边拉，说：“这老头可有意思了。”

饶以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拨开。

谭漳自然地撤回手，转到眼前，低头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给你买个表，把这通用码装好，然后滚蛋吧。”

他拍了拍饶以的后背。

饶以不喜欢这么多接触，忍下不适没有说话。

他慢慢跟在谭漳后面，看他拨通电话说了几句话。

“你在这是不是没有住处？”谭漳突然转身问。

饶以脸上空白了几秒，这里的街道和生活都和自己印象里的有出入，他以前在基地是有一套房子的，在地面上也有几套，但已经过去百年，别说房子了，基站可能都不是一个，怎么可能还在，更何况，按照谭漳的话，饶何已经成为一个败笔了，世人是不会容忍一个已死之人的东西留在那里占用资源的。

“没有。”

“那去住宿舍吧，我给学生管理部联系让他们给你加个床位出来，一会儿他们会给你打电话。”在他说话间，手表嘀了一声，“你表到了，出去取吧。”

“取件码1111。”谭漳扬扬下巴指向出口。

饶以看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也没说什么，去拿表。

圣邸的门口是一排小型停站机，他一眼就看到装着表的那个飞行器。

饶以拆开表，这是高塔百年前就在用的通信器，看谭漳的操作，倒是比以前高级。

他很快就整明白怎么用这个表了。

几串规律的震动声，饶以滑动接听。

“您好，是饶以先生是吗？我们是校宿管的，请问您现在在哪，谭先生让我们直接联系你。”

“圣邸登记处的门口。”

“那您往里走，用表就可刷开门禁，进来后顺着左手第一个道走到头就是宿舍区。”

饶以按照他说的，很快找到了所谓的宿舍区。

‘初级学员区’

饶以用表刷开门，只听寂静中传来一声锁芯转动的声音，接着门自动打开了。

入眼的场景是他没想到的。

有许多双眼睛看着他，即使灯光很暗，人类的目光也是那么明显。

“……”

一个公共的大通铺，但是每一列过道都用镶嵌式机舱床铺隔开，一共上中下三层，每一个床位都和旁边做好了分隔。

这宽度，这深度，得容纳了几百人。

上一次住这种地方时多久之前，七岁？还是八岁？

反正是很小时候，在一次远行中，记得那时候父母也还在。

现在上学还要吃这种苦？

他无视这群人的目光，看着给自己发来的床铺和柜号，淡定地走到自己的床位旁边。

他的位置在最上层，而这这上床的几步，他感受旁人偷瞄的视线。

周围传来些许说话声。

饶以听得很清楚。

下铺有四个人在扎堆聊天。

“清槐是被开除了吗？”

“肯定呗，位置都叫人占了。”

“何必呢，大家都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上基站来学习。”

“这人算是被拉黑名单了吧。”

“呵呵不好说，考上来的人被开除能不能在基站继续生活都不知道。”

中铺在和别人打电话，

“老妈，我们这又进新人了。”

隔壁有人已经睡着了。

他检查了一下周围，先是把床单扯起来堆到床脚，把枕头也拿走，只留下铁板床。

下面有人敲了敲他的床底板，接着饶以听到非常小声的声音：“哥们儿，明天早上会有检查，你把东西都弄乱，起床后不好收拾。”

“知道了。”饶以看了眼时间，平躺好，闭上眼睛。

困意却迟迟不来。

中铺的人听他没动静了，又开始小声絮絮叨叨说话。

饶以翻了个身，总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小动静，他又侧回来，胳膊接触着冰凉的床板。

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停在他记忆里的战争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那或许真是上辈子。

无数次穿梭在宇宙中，透过航舰大屏幕看向宇宙的千面，那数不清的光景此刻搅动着他的脑海，他回想起在醒来后到的第一个星球，他在前往途中发生了爆炸，被谭漳救下，再到那颗粉色的星球上进行周转跃迁回来。

同一颗星球却是不同的记忆。

“这里可以作为人类驻扎的一个选择星。”他的副将这么说着。

有人接道：“是啊，太美了，以后和老婆孩子一起来。”

他猛得睁开眼，胸膛起伏不定，床顶的划痕刺痛着他的眼睛。

记忆里的画面携卷扭曲着眼前的场景，耳边的低动逐渐模糊，一声高喊撕开他的记忆。

“首领！”

机甲的电流声穿过空中，嘶喊着的杀戮一层叠过一层，踩在无数腐烂的尸体上，污血在铁臂银甲上留下痕迹。

“快走！我来掩护您！”重甲用尽最后的能源轰散重重包围的虫群，他的臂膀断了一只，甲臂掺杂着血液掉落在尸堆上与那些死物别无二致。

密密麻麻的虫群蜂拥而至，顷刻就顺伤口钻进战士体里将他吞噬干净。

饶何一脚踏在黏腻的地表，重甲在他的带动下一跃入空，他来不及回头去看情况，打出最后一枪，手中的枪械弹药彻底用尽，他朝下扔开，将追过来的虫群打散一部分，旋身拔刀，寒光拉出一丝生线，他大力一挥，刀光闪烁，刹那间，黑压压扑过来的虫群爆炸出黑浆。

他稳稳落地，黑液如雨般倾覆大地。

潮湿粘连着他的覆甲，异乡的空中一片寂静。

“啪嗒”

虫体落地，拍打成泥融入地上的鲜血，紧接着更多的虫体砸向地面，饶何站在这片杀戮红天之间，他的身上没有沾上一点虫血，坠落的尸体就像长眼睛一样避开了他。

他握紧了手中垂滴黑液的长刀，手甲发出轻微响动，片刻，眼前拔地而起一只巨型畸形虫母，满身复眼，背部翼翅小如蚁，量多至密，囊肿的身躯上无数小泡正鼓动着，蓄势待发。

“长鹰队于类纪元102年，在阿鲁迪克星全员灭亡，后来者……”饶何顿了顿，他看向眼前的庞然大物，“如能发现这具战甲，视仪将会把这场战争全貌展示出来。”

他透过机甲的电子显示屏看到了整个虫体的分析，一击致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若不一击拿下，便会被它体内的虫群瞬间包围，甚至可能吸入腹中。

饶何闭上了眼睛。

“饶何，你是长鹰家最后的血脉了……”数年前的低语回响在耳边，“长鹰翱于天际，你必将崭露锋芒，霞光披身！”

他握紧了手中传过千百年的仪刀，精神意体顺着他的臂膀燃烧在寒剑上。

饶何飞身跃起，随刀尖直顶母虫异嘴端口。

他身附微光，意志体猎隼化形直冲母虫！

鹰嚎声夹带剑破空的凌厉，直抵敌身。

鼓动的小泡瞬间喷发，饶何避无可避，那迸裂的液浆打在他的视线屏上，黑黢黢一片。

他随着自己的意志体，全力推动刀身。

“噗嗤”

屏气凝神，捅了上去。

“嘶——————呀呀呀呀————————————————”

母虫巨大的身体开始膨胀，一股大气喷发而出。

饶何被气浪冲开又落回地面。

他立刻从尸堆上拿起一把重枪抬起，朝天空上的巨物打出一梭子子弹。

巨虫在空中爆发，巨口一张，大片虫朝向饶何飞过来，席卷起大地上的一切。

饶何的眼前瞬间一片黑，他从密密麻麻的缝隙中看向红血满天，异乡的星空也染上了战争的血色。

突然身躯一顿，他低头看去，一把长枪直插胸膛，枪身附着金丝旋绕，将他整个身体前后贯穿。

疼痛感瞬间袭来，就那一瞬间，也只疼痛了一瞬间，他失去了意识。

“代号11，机甲编号C-0001检测到执行人丧失生命体征，启动回收程序。”

冰冷的声音在意识里窜动。

“执行中……”

“哔——执…执…行……”

机械声杂乱地报着程序数。

“警报警报——程序混乱，检测到不明数值————”

“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