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肆 第1章 第 1 章

星汉辉耀于寰宇之间，光束点滴汇聚成时间之河，宇宙中不起眼的一处正大排长龙，饶以站在众队之间，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故乡之地却无所适从。

他只记得自己死于长枪之下，战死前仰望着异乡血染黑沉的天空，怎么也想不到再此回到人类的星系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他像是借着饶以这个名字重生般，再次来到这个世界，而能给他这个新身份机会的人，现在正趴在操作台玩他的弱智游戏。

此人叫谭漳，依他所见，位高不高权重不重，都不好说，但有一点事可以肯定。

有钱，毕竟他饶以还没熟悉自己的新名字，就已经欠了这人五百万红币了，他吃一顿饭，欠款就又加了三红币。

要是从前的身份，他卖掉房子再省吃俭用几年，还是能还上的。

但现在，他没有身份没有立场，还是饶谭漳主动给他出了个招，先跟着回圣邸去学习然后考证，期间帮他打杂，慢慢还这个钱。

他当时问：“工资多少？”

“嗯……”谭漳的表情像是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所有认知，“没关注过，我查一下。”

调出一个工资表，一本正经地念道：“嗯……初等学员学费一年三千币，中等一年四千币，高等参加分级考试……嗯……实习助教工资一月两千五，正式助教一月三千五；实习助手……高塔基本工资五百，按照实验记录，括号，星号，具体依据详情请见《实验材料价格表》《实验报告规则详细》《登记规则详细》《实验危险品介绍书》，还有一大堆我不念了，高塔将会酌情进行等比增加，正式助手基本工资两千，同上增加。”

“你能干的就这些。要我帮你算算吗？”谭漳正准备打开计算机。

“初等中等各三年，初等学历证才能当助手，中等学历证可当助教，我记得没错吧？”

谭漳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嗯。”

“实习转正期半年，加成费算一月一千，剔除考试费生活费住宿费，我只干这两份工作，我需要74年11个月左右能还完，算上吃喝住，只靠这些工作我八十年能还完，这么算来，我得活到107岁才能还完。”饶以粗略算了算，他有点怀疑现在的物价汇率和工资到底合不合理。

谭漳‘噗’一声笑出来了，他还没说话，饶以继续说：“但这只限于我给你当学生能干的，挣钱的道路比这多，光雇佣保护哨兵就不少钱，这不算无理的要求，我可以接受。”

谭漳笑了一下，他似乎经常就这样一幅随意的表情。

“好啊。”谭漳懒洋洋地往那一趴，开始玩游戏了，他满不在乎地说，“在你能挣钱之前，我会把你的费用都包了。”

除了手指在动，一个姿势趴桌子上直到现在。

到底该不该谢这个人呢？

他不好说，回想自己被救的过程，这人的行为是帮了自己，但却不符合他作为一个合法工作人员该做的。

饶以看着宇宙深空飘在远处的星星点点，又看了眼正爬桌子上玩游戏的人，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

一颗星轨旁毫不起眼的舰航，如离群之鸟般一意孤行。

寰宇的黑暗静谧无声，巡舰在他耳边发出嗡嗡的响声。

突然舰身猛地一震。

机械声冰冷地播报着：“左机翼流体下沉。预计半小时内氧气耗尽。”

“……”

饶何开始在面板上输入信号频道，但屏幕过于不灵敏，一分钟才切出一个频道。

“嗞嗞嗞——”

音响内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反复试了几个都没有办法收到信号。

意外接踵而至：“警报警报，推进器将在20秒后爆炸。”

几乎是立马做出反应，抱起旁边的骷髅，镇静地吸了一口气，直接推开舱门，全身放松顺势飘入空中。

他的意识只存在了一瞬。

原来普通人是这种感受……

双手逐渐失去力量，大脑也无法思考，就飘在空中。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

腰部一冷，紧接着一股外力推抱着他迅速前进。

在皮肤接触到金属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空气和正常的压力。

饶何浑身脱了劲一般，浅浅呼吸了几口，侧过头看见厚重的宇航服包裹着一个人，而在面罩下的人正垂眸看着自己。

面罩自动打开，那语气唏笑着，低垂的眼眸倒映出他现在的姿态：“这是在做什么？这种方式自杀你也是很猎奇，哟，这还抱着个骷髅，殉情啊？”

他被放到一个椅子上坐着，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宇航服脱下的声音，微微抬了抬眼皮，他瞧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性背对着他套上了白褂。

“……”

接着他看到那人戴了军用面罩过来站在对面，与他相隔甚远。

“……”

他环抱双臂看着椅子上弓腰驼背的人，缓缓张口：“叫什么名字？”

眉头微皱，单眉抬起看了一眼那男人。

男人轻笑了一声，两手撑着身后的桌台：“不说？不说我就把你直接交到联合部监管下。”

此话一出，他垂眉的目光慢慢聚向男人，笑了下：“饶何。”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那男人就笑了起来，低笑道：“饶何？你们家起名字还要和一个废物领军重名。”

他脸上表情在男人看来那叫一个好玩，他浑身上下毫无遮掩地坐着，脸上却是茫然无助。

“怎么，你们家信奉那战死沙场的英雄啊？”他在‘英雄’二字上加重了读音，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道，“这是你们家英雄的头骨吗？”

说着把那骷髅提起来，放在他眼前，手指轻轻松开，砸到腿上，转过身离他远了点。

“亏你一个精神力向导敢深入虫族禁地把你们家将领的尸骨带回来，你的哨兵呢？死了？”他转过身，“一个死了多久……有一百年了吧。这样一个人，还值得你牺牲你的哨兵去救，这饶何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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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以咬着吸管喝水，回忆几时刻前发生的事，按理来说，这人应该把我交到联合部的，毕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但他不仅没把我上交，还帮着完成了跃迁登记，虽说这个登记花销过大，可这么一看，他的目的是让我待在他能管得着的地方，或者说是想利用我掩盖点什么。

而那个废物领军饶何……或许……大概，真死在战场上了。

已经是一百年后了，他应该只是继承了饶何一生的记忆。

看着这双手，窗上倒映出模糊的脸庞，别无二般，和他所有记忆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自嘲笑笑，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血海里呼啸着沙哑嘶吼的嗓音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眼前的星海风平浪静，谭漳伸了个懒腰，终于关了游戏，他看向正站在窗前饶以，半晌后才说：“走了，给你办/证去。”

饶以收起神色，跟在他身后。

两人并排走着，没有人开口说话，他身上只有谭漳给的半袖，一阵寒气顺着胳膊爬了上来，他看了眼旁边的人，谭漳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冷。

饶以轻呼出一口气，适应着这里的环境温度，随口说：“你不是哨兵，体质倒是挺好。”

“锻炼呗，这种生存环境，与其指望那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东西，不如靠自己，你说是不，饶以？”谭漳说着，抬起右手从手表上拉出一个浮屏，划出通行证。

“……”算了，反正我从前也不需要向导。

正好走到关口，似乎是靠着谭漳的权威，饶以并不需要通信证，跟着就出去了。

两人站在路边，饶以看着眼前的繁华，很难苟同，一百年后的人类还是喜欢纸醉金迷的奢侈风，这基站上丝毫不比星球上的城市单调，金砖雕瓦落在基面上，高楼层层迭起，冷光灯从几千米的高空照下，各种墙壁上亮得反光，整个基地表层一直都是白日状态，飞行列车穿梭在自己的轨道上，身旁的人很少，大多都穿着正式服装，他们俩显得格格不入。

谭漳操作着自己的手表浮屏，当两人走到一处标着计时停站的路边位，刚好飞过来一辆车。

奥斯巴列维车，这车还真是经久不衰，百年前就是车中的豪门贵族，能存活到现在不说，还变得更先进奢华了。

黑亮光面的车表处处冒着一股‘碰不起’的气息。

谭漳走到车门前，车门自动缓缓收起。

他上车后招手，让饶以也坐上来。

饶以站在原地没动，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收车费吗？”

谭漳挑挑眉，他看饶以那无语的表情，笑出了声，说：“不收，上来吧。”

饶以皱着眉坐上车，他有点无处安放，想想那一顿三币的饭和一次五百万的跃迁，他别是碰了什么东西再被讹一笔。

谭漳单臂靠在车门上跷着二郎腿，颇具审视意味地看着他，目光一路下移，直至停留在座位下方。

饶以不习惯被人盯着这么审视，他扫了一眼谭漳，意识到谭漳在看哪，伸手拍了一下裤腿，柔软的布料抖了抖但还是遮不住。

他脚腕处有块很深的疤，到现在都还在。

他没有多做解释，见谭漳还盯着自己的脚腕看，有点不适，说：“你自己没有吗？”

“我还真没受过伤。”谭漳单臂弯起撑着头，抬眸注视着饶以：“什么东西割的？”

饶以沉默片刻

“激光。”

“激光啊，怪不得。”

“……”

饶以只是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