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伊安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地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她很想打电话给雷恩,可是经过了昨晚,她希望他能先打给她,她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午夜一点,音乐会现在应该结束了,可恶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响。
兰丝走过来,把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桌上:“怎么,伊安,在等谁的电话?”
伊安勉强笑了笑,“我在等雷恩的电话,我想知道他们的演出怎么样了。”
兰丝坐到办公桌上,打了个哈欠,“你干嘛不打给他?”
伊安摇了摇头,打开手上的文件夹,“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丹斯要把莉莉的单曲撤下来,换上费里斯,MTV台的专访他也想换上费里斯。”
伊安点了点头,“费里斯也冷冻得够久了,趁这个机会让他露露脸也好……可是莉莉的这支单曲也很不错,我不知道丹斯为什么偏偏要换下她。”
兰丝耸耸肩,“好像是科尔的主意。”
她俯下身来,在伊安耳边低声说:“昨天我经过科尔的办公室,门没关严,我正好看见莉莉在里面打了科尔一巴掌……”她轻声笑了笑,直起身子:“好吧,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伊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兰丝叹了口气,拍了拍伊安的肩膀,“这些事儿不是我们该关心的,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费里斯看紧点儿。”
伊安合上文件夹,又看了看手表,“明天我让MTV传一份采访稿过来,但愿不要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半年前在一次电视采访节目中,主持人临时问了个事先双方没有商定好的问题,结果费里斯大放厥词,还不小心透露出自己在吸.毒,在歌迷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丹斯不得不停止了他的一切宣传活动,大张旗鼓地把他送进戒毒所,可是从戒毒所出来后,他又开始醺酒。
兰丝揉了揉眼睛,递给她一张传真,“他们传过来了,我给费里斯的经纪人也传了一份。”
伊安看了看采访稿上千篇一律的问题,拿起笔增加了个关于戒毒的话题。兰丝疑惑地看着她,伊安笑了笑:“这个话题既然大家都很关心,为什么要刻意回避?坦诚地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随便你,我可得走了,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等等我,我去趟洗手间。”
两个姑娘下了楼,兰丝的男朋友正等在楼下大厅里,兰丝笑着对伊安说了再见,和小伙子相拥着走出大门,伊安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拨通了雷恩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伊安压下心头的不安,走进停车场时,她又拨了一次,这次电话被接起了,雷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伊安?”
“雷恩,你们怎样了?”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这边出了些问题,我晚点再打给你好吗?”
伊安很想问出了什么事,但她压下心头的疑问,只轻声说:“好的,我等你的电话。”
结果那天晚上,她一直没能等到他的电话。
第二天早晨,伊安在办公室里看着费里斯的经纪人拟好的采访稿,在戒毒这个话题上,他写的回答是:“我的家庭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变故,我很困扰,也觉得很无助,我开始吸一些少量的大麻,当然,我现在知道这完全没有帮助。感谢上帝,感谢音乐,感谢我的唱片公司和经纪人,是他们让我重新找回了自信,当然,最值得感谢的是我所有的歌迷,是他们不离不弃的支持才让我撑过了这段糟糕的日子,现在我想说的是,你们将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我,我已经等不及向我的歌迷展示我的新歌,这首歌的制作人是大名鼎鼎的马丁……”
伊安不由笑了起来,很圆滑的回答,在轻描淡写中不着痕迹地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他的新歌上,但是,很明显缺乏诚意。她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了一段话。
不一会儿,费里斯和他的经纪人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费里斯.南德斯是在一档迪斯尼青少年歌舞节目中出道的偶像型歌手,长期以来,丹斯一直费尽心思在公众面前维持他健康清新的形象,但是私下里的费里斯却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
少年时代就开始成名的他目空一切,看不起唱片公司的所有一切,也看不起自己一贯唱着的甜蜜情歌,他崇尚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英伦华丽摇滚的音乐精神和生活方式,在他的私人派对上,年轻的男孩女孩衣着妖艳暴露,在颓废迷幻的音乐中吸食大麻,共同纵欲直到天亮。
丹斯对这点感到十分恼火,在上次采访节目过后,终于下决心冷冻他一段时间,勒令他好好反省反省,可是从这会儿费里斯走进办公室的神情来看,他显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坐在伊安对面,把脚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浮肿的眼皮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伊安,伊安一言不发地把采访稿递给他。
他看了一会儿,嘲弄地笑了起来,把脸转向他的经纪人,看也不看伊安,“这真是好笑,不是吗?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主宰生活,可最后却发现什么也主宰不了,比起以前,我更不自由,到头来我才发现,现在所有这一切都主宰了我,结果我变成了这一切的奴隶。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他的经纪人面无表情地说:“费里斯,你必须这样,如果你想维持你目前的生活状况,你就得赢回你的歌迷。”
“歌迷都是些脑袋里进了水的蠢蛋,他们什么也不懂。”
伊安看着费里斯,他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有些发红,拿着稿纸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他烦躁地收回放在桌上的脚,双手下意识地伸进衣兜里摸索,开始显得心神不宁。
“费里斯,你又开始吸.毒了?”
他挑衅地咧开嘴笑了,“昨晚我去了圣塔莫尼卡的音乐节,那里真有些不错的孩子,还都很新鲜。我带回来一个很棒的妞,你真该来参加我们昨晚的派对。”
伊安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费里斯,你必须马上停止你那些荒唐的行为,你应该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
费里斯作了个鬼脸,“谁在乎呢?这些愚蠢的圣诞歌曲,它让我看起来像个傻瓜。”
他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地继续看手中的采访稿。
过了一会儿,他恼怒地抬起头来,指着伊安写的那段话,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代表我说这些狗屁东西,你他妈的什么也不懂。”
他忽然换了个声调,夸张地念了起来:“我一直尝试着在音乐上能有所突破,可是一直找不到很好的灵感,这让我感觉非常糟糕,有的时候甚至有些绝望,我需要一些新鲜的刺激和体验,我想要做一些打破常规的事来激发自己的灵感,也许这些对你们来说都是难以想象和理解的……”
伊安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费里斯,对你的歌迷诚恳一些,为什么不试着让他们多理解你一些?”
费里斯吹了声口哨,转过脸去对他的经纪人说:“看,你们总是自以为了解我,其实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可不是为了找什么狗屎灵感,我吸.毒,就是因为它让我感觉不错,我高兴,就这么简单。”
他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揣进裤子口袋里,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朝伊安俯过身来,“不过别担心,我会照你们写的说,毕竟我现在还得靠这些你们这些蠢蛋生活,这真是个婊.子养的社会。”
他坏心眼地朝着伊安打了个喷嚏,口水绽到她脸上,她赶忙抽出两张纸巾狠命擦了起来,费里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走出办公室。
伊安气鼓鼓地坐了一会儿,一直以来,她总试着让她手下的艺人和歌迷尽可能地做些诚恳的交流,可是有时候她发现这完全是徒劳。
或许是她自己太过理想化?艺人们和歌迷之间的关系总是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中,艺人们对歌迷既爱又恨,他们想获得歌迷的拥护和认同,但是又不愿意受他们的控制和摆布,在这场博弈关系中,很少有人能找到其中的平衡点,对于唱片公司来说,要做到让双方都满意更是难上加难,尤其是碰到像费里斯这样不肯合作的家伙。
她叹了口气,起身到咖啡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趁着这个空挡,又给雷恩拨了个电话,接到的却是对方关机的语音提示。
她愣愣地在咖啡间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呢?刚刚费里斯说他昨晚去了音乐节,既然他都能赶回来,说明音乐节早就结束了,他们也应该回来了,可是雷恩为什么不给她来电话呢?他应该知道她现在很焦急……
伊安自嘲地笑了笑,承认其实心里有着隐约的不安。
长久以来,两人一直习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可是那天晚上从海滩回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两人分别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却没开口,只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不知道雷恩现在是怎样想的,或许他对突然而来的变化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是不是该对他说,让他们都忘掉那个吻,还是做回朋友好些?
正在胡思乱想间,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伊安吓了一跳,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还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了自己的裙子上,走进咖啡间的兰丝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朝她猛瞪眼睛。
“伊安,我的手机没电了,我们现在还在圣塔莫尼卡。”
盼了这么久的电话,乍一听见他的声音,伊安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们的演出弄砸了,还有,阿什莉昨晚就不见了,我们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