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十三站” 第6章 放弃

事实上，情况是这样的。

女鬼名叫郝桑馨，死的时候还不到20岁，如假包换的脆皮大学生，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死的，反正一醒过来就在医院了，再抬头一看就先吓晕自己了。

当然，谁看见自己的身体和头分家，反应大概都差不多。

然后，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身残志坚的郝同学开始游荡医院，试图找个人出来问清楚情况，可是这块不仅半个鬼都看不到，而且实在太容易迷路了。

走不出、根本就走不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鬼打墙呢！

“所以，这就是你背后吓我的原因？”沈小思面无表情的问，手里的鞋子不自觉的握紧了。

说实话，这种场景真的有点好笑。徐文文努力憋着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呵呵……这不是……老乡见老乡……” 郝桑馨有点心虚，她当时真没有想太多，在这个鬼地方绕来绕去半天，看到个能动的激动死了好吗！

“行吧，那大家现在各回各家，永不相见好吗！”沈小思点了点头问道，如果不是紧接着有高跟拍在地面的声音，应该算得上是很友好的询问。

“别啊，组团不……” 郝桑馨有点焦急，她想挣脱那件蒙住自己的外套，但显然徐文文打的结非常牢固。

沈小思看起来非常冷静，语气坚决的拒绝：“不行，你会吓死我。”

“这也不能怪我啊！” 郝桑馨在外套里跳了跳，委屈巴巴的辩解，“相识一场，把我丢在这里，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在不熟悉的死后情况下，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鬼，谁知道会不会被背刺？太多的故事告诉我们，除非是本文男女主，不然都会遭遇十死无生！

更何况，刚刚起码走过了大半个楼层，为什么偏偏只遇到了这一只“好鬼”？怎么想都觉得很有问题啊！

所以，道德绑架没有用！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

“那玩意早论斤卖了。”沈小思毫不犹豫的回答。

“拜托！求求你们了！” 郝桑馨确实很着急，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仅靠一颗头在地上行走，有多费劲且痛苦，沉重哀嚎都不足以表达，“要不帮我找到身体，咱们再永不相见也行啊！”

啊这，还真忘了这事……

沈小思看着不断起伏的外套，显然里面的这只鬼正在努力挣扎，突然觉得还是有点良心痛。毕竟，如果不是自己打飞了她的头，那个跟蜘蛛一样的鬼也不至于抓住她身体？

不对！如果郝桑馨不背后吓人，自己也不会打飞她的头，而且那只鬼显然是BOSS级别，一般情况下根本就逃不开的。

没错，因果连接很完整，根本就不是某个人的错！

沈小思紧紧抱着胳膊，垂眼凝视着包裹着的郝桑馨，心里多少动了点恶念——走吧，走吧，这鬼看起来也就是个累赘，干嘛一定要管她呢？而且，谁知道BOSS在哪里，留下这只鬼说不定能再次帮忙拖延一会……

眼看沈小思一直没回答，徐文文转头看了看她，心里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按理来说人多势众也不错，但是这个情况确实也自顾不暇。

“来句好听的，我们还可以考虑一下……”明明是打算现实点的，但像是鬼使神差似的，沈小思挑了挑眉，吐出来这一句大学寝室里最熟悉且亲切的话语。

郝桑馨显然也深谙此道，估计生前没少这么干，毫无任何的负担快速回答：“姐，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

“很棒。”徐文文点了点头，拎起外套的结晃了晃，像极了站点挑快递包裹，回头问道，“这样你还怕吗？”

“我不是外卖啊！” 郝桑馨哀嚎了一句。然而，没有人在意失去行动力的“脑袋”。

沈小思冷静的将鞋子放回地上，两根手指捏住外套衣袖打的结，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克服克服……”

徐文文耸了耸肩，又将鞋子摸了回来，全身就这点家当了，必须是一个都不能丢！

“不如，给我吧……”

幽幽女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像是夜里梦游的人发出的声音，根本没有那种鬼片常见场景——鬼怪在背后出声，主角没发觉是鬼语，随意应答了一句。

沈小思狠狠咽下口唾沫，转头看了眼徐文文，下意识将外套包掐紧。

“亲！姐！我不是无感的！”郝桑馨痛的嚎叫，她觉得头皮好像被扣下来了，好吧，多少有点夸张，可是如果不表现出十倍的痛，自己很可能被忽视啊！

没有人回答自己，郝桑馨被外套蒙的死死，听见的声音其实比较小，那BOSS的声音又飘飘摇摇，所以她听见的非常模糊。

不过，正是未知才可怕啊，郝桑馨有些焦急的喊道：“咋啦？是又有人入伙吗？”

突然，背后一声刺耳的尖啸传来。

徐文文转身的非常迅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手里捏紧耐用的高跟皮鞋，对着爬在地上的女鬼就拍了出去。

只此一招，却能换个对象用到底，不愧是一条能打的好汉。但显然这次好像不太不对劲，鞋子径直穿过了狰狞的鬼影，像是水墨画中被小石头溅起一点波澜。

“跑！”徐文文当机立断，转头撒腿就跑。

沈小思将怀里的包袱抛了过去，随着郝桑馨终于真情实感的哀嚎，徐文文弯腰抓住了滚在前面的外套包。

很好，交换棒顺利到位。

沈小思注视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真的已经完全跑不动了，一只羊入狼群和两只羊入狼群，区别只是狼吃的更饱而已。

一切都渐渐安静下去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老娘才不怕你！大家都是鬼，谁弄不死谁还说不定！”沈小思定了定神，高声叫嚣着转过身。

她以为自己将看到什么恐怖场景，也为此做好了奋勇搏击到最后一刻，争取挠下阎王三根胡子的准备。

那啥，战争时不还有英雄单枪匹马擒敌7名的事迹，作为一名又红又专的大好青年，必须要继承祖祖辈辈的优良传统啊！

然而，她怀着杀身成仁的决断转身，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眼前只有一片寂静与黑暗，飙升的肾上腺素断崖式回归。

空气中似乎透露着那么一点乌鸦的叫声。

阴冷、寂静、潮湿……沈小思握紧了拳头，心头微微一颤，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下一刻就想起来，这正是经典鬼片桥段——队友跑散，逐个击破。

所以，那只女鬼不会就在自己背上吧？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多年的电影脑再次发作，沈小思猛然就觉得脖子似乎有点湿润，像极了被女鬼用舌头舔舐，又觉得背后好像确实有点重量，很可能已经背着什么女鬼了……

屋里进过大蜘蛛的朋友都知道，发现蜘蛛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一转眼，它突然就跑不见了。然后，你要翻箱倒柜的找遍屋子，直到再次看见蜘蛛，确认并没有爬在自己床上。

沈小思现在的心态就差不多，多少有点草木皆兵和神经质发作。所以，当她再次看到抄着鞋从回廊处赶回来、浑身杀气腾腾的徐文文，第一反应就是高声喝止：“别过来！”

“怎么了！”徐文文警惕的停下脚步，手里的鞋子随时准备出击。

“我知道这个套路！”沈小思又怕又怂的退了两步，如果她现在是小动物，应该已经竖起全身所有的发毛，“你是那个女鬼对不对！别想骗我！”

所以，这种特殊时刻，这玩意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徐文文眯着眼睛思考，在对面惊恐的目光下，三两步走了过去，拽住她的手腕就开始快步走。

“大姐，我们无冤无仇，放过我吧！”沈小思用尽了全身力量，依然没能撼动这只铁手，怕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要说话。”徐文文有些生气，回头不满的嘱咐道，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又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你是因为跑不动。”

她，真的最讨厌这种事情了。

旁人一言不发的牺牲，哪怕是什么无奈之举，可是在他们做出的那一刻，便让自己被迫背负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跑不动了就喊一句跑不动！大不了一起拼一把啊！为什么要做这种名义是为自己好，实则为抛弃的事情？

恩，有时候，和仇没有太大的区别，它们都只是一种亏欠而已。

她紧紧的拉着沈小思，担心自己再次被人落下。谁也不知道，在埋头一顿狂奔后，发觉自己丢失了重要的同伴，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有多虚幻。

寂静、孤单又彷徨。

像是终于可以分辨神鬼，沈小思侧目注视着她，紧紧跟着那有些快的步伐，努力没有再落下来一步。

她们依偎着彼此，走过那条漫长的走廊，四周静谧的连心跳声都听不见，只有月光仿佛还是当年的月光。

沈小思看着那张看了十数年的侧脸，从幼小时的娃娃脸，到最好看的十八岁，这一路走来好像什么都变了，但是在此刻一同死去后，发现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脚下的每一寸月光，都像是那些年里，一起上学路踩过的树叶。

——“徐文文！起床啦！”

——“马上！”

她们一个会在清早就收拾好自己，站到楼下开始大声扰民；另一个片刻后推开窗户，匆匆忙忙的回应一句，然后着急忙慌在几分钟内，胡乱收拾一下飞奔下楼。

那条略背光的小胡同，春天时下雨涨水会超过脚踝，每次都要穿船一样宽的雨鞋；夏天隔壁小作坊总是传来不好闻的气味；秋天的落叶没有人清扫，最后堆积到踩下就松软到沾鞋底；冬天到处都结冰，时刻要担心摔一跤。

环境真的不美好，可是，看到她飞奔过来的脸庞，心里总是生出欢喜。

一路吐槽两句老班，说一点同学的八卦，分享一下娱乐圈最新动态，再得意的展示自己新买的盗版贴纸，还必须是剪的整整齐齐、舍不得粘贴那种。

你喜欢快乐男声的某某某，我热衷古装电视剧的那位公主……

吵吵闹闹、追追打打，时间原来已经过去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