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十三站” 第2章 出门

沈小思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死之后不会立即离开躯体，灵魂和□□的剥离极为漫长、极为痛苦。

停尸房的挂钟时针整整转了一圈，她们才真正的脱离那具非常糟糕、面目全非的躯体。

“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自己耶！”沈小思弯下腰注视着自己——这具头骨凹陷、四肢残缺的尸体。

非常恐怖的场景，可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一切却有种诙谐幽默的错觉。

于是，徐文文忍不住笑出了声，在昏暗的橘色灯光下，她的笑容看起来飘忽又真实。

沈小思回过头来，静静注视着她的笑容，而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刻，真让人喜悲莫辩。

“我们死了耶。”沈小思长长的感叹。

徐文文凑到自己尸体前面，沉默了好一会后发出精辟见解：“啧，丑死了。”

闻言，沈小思瞟了一眼自己的尸体，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俺也觉得。”

“我不会要以这个鬼样子下葬吧？”徐文文伸手试图触摸尸身，但手指完全从实体上穿了过去。但她并不失望或者惊慌，甚至有闲心不合时宜想，简直和电视剧演的一模一样，这难道就是艺术取材现实？

所以，到底是哪位仁兄死而复活泄密的啊？地府有没有保密组织找他麻烦？

沈小思抱起胳膊，做了一个夸张的抬眼表情，模仿着动漫里的特写镜头：“估计就是这个样子的，还是，你觉得你爸会给你请那个什么尸体化妆师吗？”

“不可能，一听就不便宜。”徐文文翻了个白眼，作为一个曾经的代课老师，虽然习惯她这乱七八糟的名词，但还是要再次纠正错误，“而且，人家叫遗体整容师，谢谢！”

“哎呀，你懂我说的什么就行了啦！”沈小思立即回道，显然是多次知错不改了。

徐文文点点头，显然也是习惯这一套说辞。她的视线再次回到尸体上，脸上好像也不见很伤心和惊慌，但是却一直没有能移开过视线。

沈小思抬头望着天花板，昏暗的灯光下其实看不清什么，但她就是不太想去看自己的尸体了。

她悠悠的看着天花板的纹路，慢慢的开始哼唧几句歌。唱的是真五音不全，记不清歌词的段落就一阵含糊带过去，再配上幽暗寒冷的太平间，这场景不能更鬼片现场了。

“算了，但是……”徐文文突然开口，一句话说了一半又停住。

沈小思转过头，等着她整理心情和思绪。

心中好像有万语千言，但徐文文看着自己的尸体，鬼使神差的说道：“怎么办，我不想被虫子咬啊！”

沈小思垂眼，认真思考一会，回答道：“现在这年代应该是火化吧？”

“那还好。”徐文文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沈小思眨了眨眼，再次接上了话题：“想洒进大海，我都没有见过海……”

“我读大学的X市有海，但是海拔不够，所以不是很蓝。”徐文文摇着头，语气里颇有些遗憾，“一直想带你看看我呆了四年的城市。”

“听起来是很不错的计划。”沈小思脑子里立即浮现了电视剧场景——海边、公路、坐在飞驰的摩托车后座。

“但是你请不到长假，真讨厌！”徐文文想起来都气鼓鼓的。

“说到这个，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对话很基。” 沈小思歪着头，眼神里写满了真诚。

徐文文抬眼思索了两秒：“好像是有点甜文男女主，但是爷都死了，当然是不想管它啊。”

“霸总！磕到了！磕到了！”沈小思竖起拇指表示认同。

徐文文扯了扯嘴角，眼角终于又耷拉了下来：“我们到底在说什么白烂话呢。”

“不然能干嘛。”沈小思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一松一紧的挤着玩儿，“话说，黑白无常咋还不来接我们，现在真的好无聊啊！”

“很好，这很灵异文女主。”徐文文适时吐槽。

“已经过去一天了吧，黑白无常这工作效率，搁我公司就不用去上班了。” 沈小思表示有一点怨念，地府不知道有没有差评机制。

徐文文出神状摇头：“那啥，我觉得有点冷。”

“鬼也会冷吗？”沈小思缩了缩身体，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冷，但这很明显是心理作用吧？当然是拒不承认这一点！

“第一次死，不太清楚耶。”徐文文说。

沈小思思索了片刻，提出合理解释：“因为你腹部有伤口吧。”

徐文文转头看向她，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没错，虽然同样是鬼魂状态，但沈小思浑身上下毫发无损，徐文文腹部却与尸体同样，有一个不算大但非常深的伤口，只是没有如同电视里一样往外滴血。

“没错，这就是人品问题啊！”沈小思挑了挑眉，得意地笑道。

“哼！”徐文文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主要是不知道真相，无法进行合理性的反驳。

……

时钟再次过去两个小时后，即便是鬼也实在是待不住了，除了身旁之人时不时说两句白烂话，四周震耳欲聋的寂静简直能把人逼疯——不，是把鬼逼疯！

“山不转水转，要不我们去找他吧！”沈小思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建议！

徐文文解脱似的猛回魂，麻利起身表示赞同：“早该这样干了！”

四目相对，她们不约而同的深呼吸一口，明明是早就无法忍受的事情，但是真的决定出去的一刻，还是下意识握住了对方的手。

门外是未知的、死去后的世界，而她们要找到去往黄泉的道路。

伸手就想推开门，结果手掌直接穿在门里。沈小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掩饰的收回手，开始胡说八道：“那啥，我就试试。”

“嗯嗯，我什么都没看见。”徐文文从善如流。

有这样一个小插曲，方才紧张的情绪好像也松弛下来，她们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屏住并不存在的呼吸穿门而出。

按照一般电视剧的情节，太平间通常是在负一二层，环境必定是极为阴森昏暗，反正大差不差都这样。但显然这个常识并不是那么准确，比如此刻刚刚穿门而出的两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来。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沈小思认出这是哪家医院了，没错，正是她曾经住过院的X市第一人民医院，而这间太平间也并不是什么负一楼，而是独立在医院里的一栋平房。

不要问为什么知道，因为住院时每天散步，发现这里最阴凉、最舒服，所以经常特意过来走一走。

天哪！所以之前一直在太平间附近晃悠！沈小思觉得自己快要厥过去，当然也可能是浑身痛的要晕。

“我擦！好痛啊！”徐文文哀嚎一声。

她们的灵体有肉眼可见的白烟冒出。没错，各大电视剧、小说里的梗，居然真实地发生了——鬼魂怕光。

幸亏，外面正是黄昏，阳光并不强烈，加上有屋檐遮挡，又缩回来的很及时，灵体才没有实际上的受伤。

“能不能好了！”沈小思烦躁的开始咬指甲盖。

徐文文戴着痛苦面具，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回答：“不能……吧？”

两人转头相视，确实是惟有泪千行了。

“我们来集合一下智慧啊！”作为一个永不止息的社畜，沈小思蹲在床前开始认真思考，试图找出解决问题的途径。

徐文文抱着胳膊，瞅了瞅沈小思，内心再三挣扎后，还是蹲到了她的身旁：“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姿势特别像拉屎……”

“我也想坐下来啊，这不是死了没有实体吗！”沈小思鼓着腮帮，无辜且可怜的看着徐文文。

她眼里写满 “爱妃将就一下，是朕委屈你了”的意思，看起来既夸张又搞笑，但确实让人无法再说什么了。

如此黑色幽默的场景，徐文文不合时宜的觉得：看起来还蛮可爱，一口咬死她算了……

“首先，我们已经死了，看尸体样子是不可能复活了。”沈小思开始说废话。

徐文文歪过头看着她：“啊，这……我想，这点很明显……”

“咳咳……然后就是，鬼触摸不到实体、鬼确实怕阳光。”沈小思尴尬的摆了摆手，掩饰的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综上所述。”徐文文一掌拍沈小思的右腿，开始作总结陈词，“估计大部分鬼片的设定，正确率高达99%，我们可以借鉴参考一下。”

明明是有所防御准备的举动，但沈小思却没能再蹲稳，被这堪比如来神掌的一掌，拍到被迫半跪到地上。

“没事吧！”徐文文连忙扶起她，“抱歉抱歉……”

“你好像力气变大了？”沈小思一脸懵的抬头，“我从来没有觉得过，会有这么生命不可承受。”

四目茫然后，两人异口同声说出来同一个答案：“法力！”

在所有的灵异片、灵异文里，一只鬼的出厂基本配置就是法力啊！

没有法力怎么能算是鬼？那和人有什么区别？还灵异片还有什么意思啊！

两人拉着手，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光。

事情的发展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就气氛诡异的太平间，开始变成了小学生的巴啦啦变身现场。

“出来！出来！”沈小思盯着挂着门口的登记本，手脚并用的试图将意志变成法力，让登记本能自己飞起来。

徐文文摆好了腾空的姿态，努力让自己缓缓上升半空。

沈小思觉得纹丝不动的登记本在嘲笑自己，她转头看向并没有腾空的徐文文，从各自的眼神里读到了亿点点脏话。

努力了半个小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装作无事发生。

“咳咳，好像那啥，应该天黑了吧……”沈小思抬头看向时针指向7的挂钟。

徐文文一拍即合，立即接话：“走，我们赶投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