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了。”
没有商量,也不是和蔼可亲的态度,传奇剑修崔冲鹤就这样用一种强势宣称的方式,让尹元菁成了她的学生。
尹元菁并未因此感到愤怒或者不悦,相反,周围人那种羡慕嫉妒的眼神令她感到愉悦。是的,她尹元菁就是这样俗气的乡下丫头,一定会在这些人的艳羡之中到达更高的位置。
之后说了些什么,都不重要了,尹元菁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回到了宿舍。另外三名室友的反应都很精彩,也都很符合人设。
崔玖洇显然是有一点点嫉妒,所以她酸酸地说:“高师姐对你是真的好啊。”
这等于暗示此次尹元菁能拜入崔冲鹤门下,是沾了高辛岄的光。毕竟,高辛岄这些年指导过的师妹可不少,甚至包括崔玖洇在内,还没有人得到过如此优待。
对此,尹元菁只能抱歉的笑容,心想比你幸运真是不好意思啊。
徐云谙则显出商人之家的习惯,即想要通过热情的祝贺表达对尹元菁的拉拢之意,又担心因此惹到崔玖洇。权衡之下,说出来的话也就淡了许多。
迟笺芳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她看向尹元菁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在发光,是很纯粹的崇拜。
尹元菁统统笑纳,她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时,那个看不清脸的家伙出现了。
“这样的结果,很高兴吧?”
“高兴,当然高兴,感谢尹剑仙阁下的指点,我终于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京都立足了。”
“以前不可以吗?”
“以前没有信心。”
尹元菁很坦率地承认了,自己刚来京都时候,那颗碎了一地的心,她现在已经捡起来了。
“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就按照剑仙阁下说的,成为一名剑修,成为一名像阁下那样的剑仙。”
“这有点太乐观了。”
“这不是剑仙阁下说的吗?难道剑仙阁下也失去了自信?”
这一次,那位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尹元菁想着要怎么才能打破沉默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可以回到过去,你还会改变曾经的决定吗?”
“曾经的决定?剑仙阁下,这个你可要说清楚。‘曾经’这个词,可是把过去的我全都囊括其中了。”
“最初的决定,你会后悔来到京都吗?”
“不会。”
尹元菁不假思索地回答,对此,她并没有犹豫一秒钟。来到京都是刻入骨髓的记忆,她从不曾后悔。
“如果一直待在那个乡下地方,你会很快嫁人,生育孩子,不用把孩子养太大。然后,就会迎来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变故。或许会很痛苦,或许一点痛苦也没有,你就这样永远地,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消失。”
“剑仙阁下,您到底想说什么?”尹元菁皱起眉头,隐约意识到这次的对话并不简单,“难道您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还是预知未来什么的?”
“未来怎么可以预知呢?”
那个很好听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惆怅,这在尹元菁面前,还是第一次。因此,尹元菁内心的不安更甚。
几秒钟的时间,尹元菁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又担心自己想多了,又怕冒犯对方。一时之间,仿佛有数不清的虫子在身上乱爬,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这时候,那个看不清脸的尹剑仙忽然又说:“罢了罢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呢?还是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我?”话题回到自己身上,尹元菁不禁思索起来。
“崔冲鹤是个不错的老师,你跟着她可以学到东西。”
“难道,阁下不打算继续教我了吗?”
“幻境的练习,你已经适应了,之后所需要的,是实战经验。”
“……”
尹元菁内心并不是很赞同,但她也听出对方的意思,既然那么坚决,似乎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问:“如果崔教授教的剑术,跟阁下传授的剑术有冲突,我是应该怎么办呢?”
最后那几个字,原本不打算这么说的,但原来的话到了嘴边,尹元菁忽然就觉得不妥,于是赶紧改口。她天衣无缝地转换过去,只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这时候,明明看不清楚那张脸,跟不该知道那张脸上的表情,尹元菁还是觉得对方在笑。没有笑出声,只令人毛骨悚然。
尹元菁感受到了压力。
幸好,对方开口了。
“你自己判断。”
“?”
“从小到大,每一天路的选择,无论好与坏,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哪怕是这次,被迫成为剑修?呵呵,你问问自己的心,还是遵从了它的意志吧?所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那……剑仙阁下还会出现吗?”
“你希望我离开?”
“从感情上来说,我当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从理智上来说,是这样的了?”
“哎呀,剑仙阁下,您不用这么直白的。其实您代入一下我的角色,就可以明白这点小心思了。”
明明是很危险的话,尹元菁就这样随意地说了出来,那一刻,她好像并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害她。其实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尹元菁感觉到荒谬,却从未对此人产生真正的恐惧,甚至潜意识里还有着莫名的信任。
她觉察到这一点,偶尔也说些放肆的话。
对方这次又沉默了。
两人对话,沉默是最讨厌的事。最好就是大家一直都有话说,一直说到不想说为止。
“我会继续看着你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剑仙给了尹元菁这样一个答复,随后就消失了。
仍然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床帘隔开一方,私密性很好,尹元菁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产生睡意。她拿出手机,刷着自己平时感兴趣的话题,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逐渐变得烦躁。时间在这个过程中缓缓流逝,她的烦躁也积累到了快要爆发的时候。
尹元菁放下了手机,平躺着,眼睛透过蚊帐顶部看着天花板。那里,是上一层楼的地板。
她回想自己出生以来的大事小事,很多记忆已经在久远的时间中变得模糊,甚至加了一层滤镜,脱离了实际。
尹元菁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咀嚼着这些回忆,因为她很快就敏锐地发现,自己想要回忆的,只是那位尹剑仙出现之后的时光。
童年压抑,奋力撕开一个口子,找到了一缕阳光,顺着这缕阳光来到太阳底下,才发现并没有她的位置了。是尹剑仙的到来,给了尹元菁宣泄的口子。
战胜崔玖洇时的喜悦,得到高辛岄认可胜利时的狂喜,见到崔冲鹤时刻意压制的兴奋,尹元菁终于走出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路。
这是尹剑仙带给她的路。
尹元菁内心还是很复杂,一方面,她感激着对方。另一方面,又总觉得对方是有所求。可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感到不安吗?为什么她时常又产生某种心安理得的感觉,就像是接受这样的帮助不需要付出代价似的。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到后半夜,困意终于在某一瞬间上来。
次日,尹元菁是被电话吵醒的。
“尹师妹,你该过来上课了。”
“上课?”
“你已经是崔教授的学生,实训方面的课程,当然是由崔教授负责。赶紧过来吧,第一天不要迟到哦。”
高辛岄的声音里充满了关怀,像个温和的大姐姐。而尹元菁脸上那还没上班的笑容也因此而凝固了,关于昨天的某些对话终于出现在脑海中。
“明天,先到我这里,跟大家见个面,别的事,再说。”
崔冲鹤教授的目光跟她的剑一般锐利,是绝对容不下任何沙子的。
尹元菁看了一眼时间,还好还好,高辛岄这通电话来的及时,给了她足够的准备时间。下床,洗漱,穿衣出门。
今天没有化妆,纯素颜,因为尹元菁记得崔冲鹤教授曾经严厉批评过女学生的浓妆问题,认为那样会耗费宝贵的时间。当然,像高辛岄那样的天才并不在需要珍惜时间的行列之内。
崔冲鹤教授在帝国大学威望极高,有整整一层楼的区域作为她的办公场地和训练基地。尹元菁才到楼下,就看到高辛岄亲自走下来。
“尹师妹,这边。”
高辛岄面带微笑,亲自充当了向导,这次她没有热情地牵着尹元菁的手,毕竟昨天那种情况更多是在向观众们表明立场。
“高师姐,这怎么好意思?”
尹元菁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她知道对方一般都会因此而客套起来,可她若是不作出这般模样,那就要被说成是狂妄自大不懂礼貌。
由于高辛岄一开始就用人情世故对待尹元菁,尹元菁也只好如此回敬对方了。
“你第一天来,我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高辛岄亲自在前面带路,两人乘坐电梯,几秒钟后抵达崔冲鹤教授的工作区域。
“崔教授,尹师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