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见青!”白墨言的惊呼划破空气,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他撞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他心惊胆战的画面:尹见青悬在半空,身体无力地晃动,脸色青紫,脖颈被绳索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死亡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白墨言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托起尹见青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床上。
尹见青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跳也停止了。白墨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解开绳索,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他双手交叠,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尹见青的胸口,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三十次按压后,他俯下身,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停下,机械般地重复着每一个步骤,仿佛在与死神争夺时间。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白墨言急促的呼吸声和按压声在房间里回荡。终于,在持续的抢救下,尹见青的呼吸和心跳慢慢恢复了。
白墨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瘫坐在地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尹见青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灵魂还未完全归位。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活着。
白墨言注视着他,这个少年脆弱得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尹见青的眼泪无声地滑落,随后,他开始失声痛哭,呼吸变得急促,情绪彻底崩溃。
白墨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大声呼喊着尹见青的名字,试图唤醒他。
尹见青的悲伤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他原以为死亡是解脱,却发现自己再次被拉回这个痛苦的世界。他感到深深的困惑和绝望。
为什么不让他去死?为什么他要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对一切都充满了恨意,恨这个时间,恨这个房间,恨那根绳子,恨那把椅子,更恨自己。
“你……过来有什么事吗?”尹见青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一丝不耐烦。
白墨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
“你不会是特地过来给我补课的吧?”尹见青挣脱他的怀抱,语气冰冷,“现在你都看到我这样了,应该明白没必要了吧?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你……为什么要这样?”白墨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你没必要管我。”尹见青的语气更加冷漠,“补课的事你也别想了,我就是个烂人,一个无底洞,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你怎么能这样想自己呢?”白墨言急切地说,“在我眼里,你很有潜力,很有希望。我研究过你的成绩单,你以前物理那么好,现在这样肯定不是因为学不会。”
“随便你怎么想吧。”尹见青无所谓地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天就别补课了吧?还是说你想留下来帮我处理自杀现场?等着我下次自杀?你癖好真特别,白同学。”
“我不是……”白墨言试图解释。
“我觉得你现在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你可以走了吗?白同学?”尹见青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逐客之意。
白墨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走。”
白墨言离开后,尹见青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这种空虚感从内而外地蔓延,让他全身无力。他像一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趴在床上,眼神呆滞,没有任何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感到深深的无助和绝望。
突然,他猛地起身,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然后迅速穿上衣服,冲出家门。他像一个失去理智的野兽,在大街上狂奔,直到力气耗尽,无力地摔在马路中央。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马路上,等待着车辆的碾压。他想,或许这种死法更直接,更痛快。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爬到高速公路上,被疾驰的车辆撞得粉身碎骨。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尹见青又开始哭泣,他感到无比的疲惫。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活着,为什么天空还有鸟儿在飞翔。他的心里充满了悲伤,为被压弯的小草,为掉落的树叶,为这个世界的一切感到难过。这个世界对他太不温柔了,每一天都让他感到痛苦。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墨言说得没错,尹见青曾经对物理怀有极大的热情,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他沉迷于研究力的传递和增长,以及那些抽象的定理和公式。他最喜欢的定律是熵增定律,他认为宇宙的终极命运是热寂,他甚至幻想星球都拥有生命,拥有独特的灵魂。
但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深入思考的能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枷锁,将他紧紧束缚,越收越紧,让他窒息。
他躺在空旷的马路中央,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沉寂和孤独。偶尔有路人经过,投来不屑和厌恶的目光,对他漠然视之。只有他内心的挣扎,显得格外突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见青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他发现自己置身于月球之上,四周一片静谧。前方漂浮着一个奇特的秋千,他轻轻触碰,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抬头仰望,地球像一颗巨大的蓝宝石,悬挂在无垠的宇宙中。
这是什么情况?
他像一个新生儿,好奇地触摸着眼前的秋千,绳子在空中摇曳,仿佛只要轻轻一坐,就会腾空而起。环顾四周,遍地都是海洋球和海马玩偶,还有铲沙玩具和水桶,充满了童年的回忆。
不远处,一个黑发小男孩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玩具,嘴里念念有词。他吟诵的是尹见青小时候母亲为他写的诗歌:
尹氏园中见掇蜂,不见虞封泪满衣。白石青松便是家,离心常要醉醺醺。云遮襄国天边去,夜悬明镜青天上。幕府旌门相对开,心即逍遥出天外。
这首诗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盼:尹见青要天天开心。
可是,妈妈,你走后,阿青再也没有开心过了。
小男孩反复吟诵着诗歌,用小铲子在月球表面的坑洼里建造着微型城堡。虽然没有回头,但尹见青能感觉到,他此刻是快乐的。
这一切美好的景象,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他想,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个梦里,或许就不用再面对现实世界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但是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害怕的是什么。这听起来,多么可笑。
秋千在无风的情况下轻轻摆动,旋转木马悄然启动。一种难以名状的魔力,将孩童的嬉笑声从遥远的地方缓缓传来。
加入我们吧,永远不再回到那个让你感到痛苦的地方。
加入我们吧。
加入我们吧。
尹见青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玩具,那些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小物件,如此熟悉而又亲切。但是,不知为何,它们又消失不见。
玩具也会悲伤吗?我们失去的东西,是否也在渴望着找回我们?
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尹见青感到困惑,他的情绪起伏不定,愤怒,泪水,亢奋,都显得莫名其妙。他的人生,似乎被定格在了寒冷的冬天。
他感到无助和疲惫,他渴望陷入沉睡,永不再醒来。
然而,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一刻,尹见青的心脏剧烈跳动,他仿佛置身于旋涡之中,虽然无法自拔,却沉浸在这意外的温柔之中。轻柔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布满伤痕的臂膀,仿佛在安慰一段不愿触及的过去。
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困惑,挣扎着问道:“你到底是谁?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耳垂,示意他看向前方的沙堆城堡。
黑发小男孩已经完成了他的月球城堡,他站起身,转过头,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犹如星辰般的眼睛。那是尹见青自己的眼睛。
黑发小男孩就是尹见青,那是曾经的尹见青。
一个低沉而神秘的声音从身后深处传来:“这里是你的梦核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曾经失去的东西。”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在这所有失去的事物中,你最怀念的是自己。”
“在这所有失去的事物中,你最怀念的是自己。”
这句话送给所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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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尹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