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新闻很是热闹,本地头条甚至闹上了全网热搜。
#每日晨报#江塘市昨夜发生地震,震级2.6。
#江塘快报#江塘市东部地区暴雨,引发矿山事故,惊现十七具尸骸,事故调查组连夜奔赴事故现场。
#江塘调查团#常安煤矿再出事故,安全检查年年督办,为何屡教不改?
诸如此类,舆论也炸了窝,够那个无良老板喝一壶了。
林舒啸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洗了个澡,全身都是汗,半干半湿的。
身后还背着个人形暖宝宝。
“小道士……咳。”他微哑着喉咙唤道。
宋放歌微微一抖,滑到前头的手连忙收回,“醒了?还冷吗?”
“有点热……”
宋放歌往后撤了点儿,悄无声息地滚了下去,直到林舒啸磨蹭地翻过身,一下子对上趴在地上,用胳膊肘撑着,还仰脖可怜巴巴地看他的宋放歌。
“汪?”
“哪里来的小野狗。”林舒啸笑出声,伸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快起来,扶本王去洗个澡。”
宋放歌笑着站起来,拉着他手,却没有借他的力气。
开玩笑,那可是个病人。再摔一下吓一跳的,那可受不住。
林舒啸去洗了澡,桃木手串都不敢摘,沁了沐浴露的奶香,湿漉漉的。
林舒啸擦着头发,看桌上已经摆好了楼下的小馄饨和茶叶蛋,虽说身体不适也没太减轻,但心情确实更好了。
“我想再观察一下,如果还发烧就去个医院……虽然也没有其他的症状,就是烧得迷糊。”
宋放歌摸着他脑门,还是有一点点热。
“不然今天先去一下医院吧,你后头还有课呢,早好早舒坦呀。”
宋放歌虽然这么说,心里其实没谱:如果是阴阳失衡或持续流失导致的,反映在活人身上就是抵抗力下降,这是医学不见得能治好的。
林舒啸考虑片刻,还是让宋放歌陪他去了医院。
今天人不太多,不过医院向来是阴气重,常有鬼魂的地方,所以他又在胸口挨着肉贴了三张符,壮阳,固魂,提气。
以至于在查体的时候,掀开他衣服的医生吓了一跳。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迷信?一会查个血,要有问题就拍个片子……拍片子时得把这玩意摘了。”
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症状,哪都不疼,就是不明原因的低烧。
“等血象吧,你要是不放心,晚点再给你开抗感染的药,广谱抗生素,挂个水试试。”
林舒啸也没指望着能查出来啥,也就图个心理安慰。
他俩坐在医院外头的椅子上等结果,林舒啸忽然问道:“对了,那个矿场和物流园区的案子怎么样了?”
“小林哥都没来得及看热搜吧?”宋放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张有点眼熟的符纸,“我们再偷听一下?”
“有千里眼么?”
“理论上有的,但那也是从某个视角去看,比如附在嫌疑人身上被凝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
“呃,那还是顺风耳吧。”
五好青年端庄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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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塘专案组,某审讯室。
“我受先生指点请了个神,神仙在梦中帮我降本增效!给出建议,我只是照办!”斑秃的煤矿老板穿着睡衣,明显是从床上被薅起来的,面对被地震震出来的尸体,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没有害死他们,他们怎么在这,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从被抓到现在已经关了两个小时,还是嘴硬,也不知道这么犟有什么意义,总之证据在这,他是必须担责的。
除非他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比如还没有证据的秘密,自然说得越少越好。
调查组的人黑着脸,看着他的履历,忽然挑挑眉毛,从桌子下端出来一尊神像,小心地放在桌上,“人在做天在看,你敢当着妈祖的面再说一遍?”
煤矿老板挂着手铐,要不是被锁在审讯椅上,恨不得一个滑跪。
“我错了,我交代,妈祖开恩!“
“重新说,把你这些年犯下的罪行通通交代清楚!”
“我封建迷信,追求产能,超采煤矿,贿赂上司,敷衍检查……”
这光速认罪的态度不禁让人大跌眼镜。
“我错了我没有请妈祖,一定是妈祖的惩罚!我请了个阴老爷,教我专门招便宜能干还老实的工,降本增效效果显著,但丢了良心……”
“别整那些迷信的啊!不是真的有鬼,那是你心里有鬼!给你数数啊,十七个人,某某年出生,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学的孩子……”
调查组的人一连念了好几个人的家庭情况,多数是正值壮年却惨死在事故中。
一般人或许只觉得惨,但在宋放歌耳中,那是一个又一个“阴年”。
生辰八字中分年、月、日、时四柱,如果其年份的天干为丑、卯等阴干,地支为乙、丁等阴□□就是阴年。
这些死去的人的八字……似乎有着共性,和之前的死者一样。
这个“事故”或许还有更深的一层。那人提到的阴老爷,难道是陆判之前提到的鬼王阴冥君?是谁指点他请了这尊神,莫非是那个于观岭?
“叮——”
林舒啸看了眼手机,点开提醒,“出结果了……没问题。”
宋放歌凑过去看了一眼,没有箭头也没有加号,确实是正常范围。
“还去打针么?”
“打什么针,回家算了。今天在外面吃黄焖鸡米饭吧,好久没吃过了。”林舒啸对呆在医院里兴趣缺缺。
“是挺久的,差不多十年前火的,现在嘛……满大街的黄焖鸡变成了烧烤火锅麻辣烫。”宋放歌跟着林舒啸站起来,收了顺风耳的符咒,回忆起苍白记忆中略为油腻却喷香的美味,那时好像在风中排了很长的队,被护在肥大的羽绒服中,和林舒啸一起吃了满满一整碗。
现在想找一家黄焖鸡米饭可比当年难得多。
犄角旮旯的角落,掉色的招牌倔强地凸显着“鸡”的鲜美,无所谓时光的印记。
那一大碗黄焖鸡仍旧泛着记忆中的油光,淋在米饭上有种咖喱的质感,汤汁被米粒吸饱,变得咸香可口。
时至今日当然是一人一份,不要葱。
他俩矜持地吃着,没有当年的狼吞虎咽,仍旧吃得油嘴肚儿圆,心满意足。
“小林哥,我明天要去见我师父,你想去么?”
“明天……”林舒啸摇摇头,“白天有课,下午学生会找我,我晚饭时回家。”
“明天应该是下午。那没关系,我替你和他问好。”
“嗯,你们慢慢聊,明晚你回来吃饭?我图方便,做个焖饭。”
“对,我回来吃……你要累的话早点回家,晚饭我也可以帮忙解决!你怕我炸厨房,那我就点外卖嘛!”
林舒啸犹豫又无奈,“焖饭应该不至于炸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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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宋放歌终于见到云游四海若干年不闻去向的师父。
通遥道长捋着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和之前瘦瘦小小的模样无差,发髻总是乱糟糟的,训着他学道法的时候可是半点不客气。
“不错,你这一身精气神,显然是有好好修炼。托你师兄传信儿,我这就来了。那小林的事情我内心有计较,但恐怕不是外力可以阻挡的。”
穿着道袍的宋放歌和通遥道长坐在咖啡厅的高脚椅上,手里各自端着咖啡,一老一少的道士,画面颇为奇特。
“师父还是那么精神。小林哥的事情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你师兄去地府问过,该当是若干年前,小林曾遇到过那阴冥君,接了他的阴气,也进了他的计划。这阴冥君被鬼投诉,因为不服去了血海冥河自证清白,消失了好些年。但江塘鬼王之位仍然空缺,证明他还活着……只是地脉涌动,证明其中有猫腻儿,是他计划的一部分。”通遥嘬着吸管,指节在桌上轻扣,“尽人事,听天命。”
宋放歌垂首,心有不甘。
“我也没说此事必定不成,你只管去做,但小林也必定会经历些不快的事情。我卜不出他被修改的命,能知道这命的,只有那时那刻的他。”
“那师父,关于秦警官师父的事……”
“**为主,水落石出。”通遥道长仿佛在念诵谶言,目中闪烁着慈悲。
这就是为什么宋放歌不太想让秦子寂直接和师父接触——捞阴门的走玄学的,一言一行总是有很多顾忌。
很多话不该说,不能说透,不能给出准信儿,否则便不准了。
与其让一个外人绞尽脑汁地揣测,不如他代为转述。
“你师兄和陆判打过交道,也了解严易宣的事,同样是有人有鬼从中作梗。”
宋放歌皱眉,“阴阳两道皆有敌人?”
他大抵有了推测,但按师父的意思,在林舒啸身上的事仍然有很多变数。
“坦荡己身,顺水推舟,顺心而为。放歌,缘有承负,事有因果,不能奢求立刻真相大白,同样也不能奢求毫发无伤,你细品。”通遥道长抚须微笑,又抿上一口咖啡,看着正摸着下巴沉吟悟道的宋放歌,慢慢说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端看你能不能有化‘放下’为‘拿下’的魄力。”
宋放歌点点头,眸光亮了亮,“徒儿领会。”
通遥道长满意地点点头,“你师兄晚上找你,没吓到小林吧?”
“没有,我都是避开他的,师兄也进不来屋。”
那金圈儿婉拒一切阴间鬼气,包括他那位鬼师兄。宋放歌的师兄是个明眼鬼,头一次飘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不能硬闯,直接念了个咒,吹点小冷风把人吹醒。
“小林阴阳不稳,需得好生照顾。”
小老头儿把杯里的冰咖啡一饮而尽,从高脚凳上轻飘飘地跳下来,竟然十分有仙风道骨。
“师父还要再来点吗?”宋放歌大半时间都在思考,咖啡只下去了半杯。
“不喝了,这杯下去,我晚上抓鬼也有劲!”通遥耸耸肩,瞥着另一端的书架上的五只鬼,“听说你暑假在这里打工?”
“是啊,然后对五只捣蛋鬼小施惩戒……”
通遥侧着脑袋,“我怎么听说的版本,是这家咖啡厅有两个帅哥……”
宋放歌摸摸脸,“师父的消息挺灵通……”
通遥嘿嘿乐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小子和小林都有副好皮囊和好心肠,天尊自会保佑。我这两天还在江塘,另有什么事的话,唤你师兄找我吧。”
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是道门中云游师父的通病。
也好在有个鬼师兄能帮忙牵线搭桥。罢了,暂时没什么事,账也结过,和李老板打个招呼,出门回家做焖饭去也。
梗:佛教:放下;儒教:拿起;道教: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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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