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第36章 第 36 章

结果到沙坡头，东西卖掉返回时，又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这天中午，驴驴子赶上顺捷路往大盐池的方向走。走到黄河边里六碗水的土路子上，太阳已经就偏西了，眼前沧沧凉凉，显得格外空旷。再往前走，就又进了大盐池的地界。这一带地广人稀，土肥草美。时至初夏，夜幕就要降临。除了觅食的鸟儿偶或叫一声，大地就跟睡着了一般，特别安详，特别静谧。抬头看看西面下，师傅说草上飞：“脚底下来快些，太阳已经不高了。”草上飞答应“知道了”，边说，就又朝驴驴子的屁股拍了两巴掌。师傅账算的是，“立了夏，陆续就给羊剪夏毛哩，羊倌剪下的毛多，加上一个交通不便卖不掉，价格自然也就跌下来了。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就驮羊毛。要说夏羊毛果然就是个好东西，不论装被子，还是做棉衣，人家都用的着它。说不定我们还能因此赚上一笔。挣上几个钱，到了五月里摘个好日子，就把你们师兄妹的事情办了，也好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顿时，草上飞只觉得脸上发烧，耳根发热，但他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师傅，急啥，还早着呢。”师傅说：“一点儿也不早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已经都成大小伙、大姑娘，早就够了结婚的年龄了。再要是拖延，就怕我活不到那一天了。我琢磨着，早些把你们的终生大事办掉，再我也就没有啥扯心的事了。说个不好听的话，到老走不动的时候，我也就有个依靠了。”草上飞听了眼圈子一红，说：“师父你放心，到你老了，真要是哪一天动弹不动了，还有我们两个呢！到那个时候，我们正是能苦动的年龄，当然就能养活你。说起来，我们的爹妈死的早，是你把我们收留下，把我们从火坑里拉出来了。你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了这么大，不仅给了我们吃的，教会了我们武功，还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也教会了我们怎么做生意赚钱，到今天我们都学会了生存的法则。在我的心底里，你就是我们的亲爹亲老子。”

师傅听了心意满足，捋一捋脸上的白胡须，又说：“我现在就剩你和小花两个亲人了。说起我这一辈子，粗茶淡饭，平平淡淡也就过来了。虽没有干下个啥名堂，但也活的不冤枉。各种苦都受了，酸酸甜甜也尝了，人情冷暖也见了。闲下来的时候吧，眼睛闭住，从过去到现在细心思想，从头至尾把每件事都在脑子里仔仔细细过上一遍，心里就有了概念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每次都是人先欺负到我的头上的。并不是我先跑到人家欺负过谁。从小到老走过的每一条路，做过的每一件事，我感觉都能对得起他人，也能对得起这个社会。说个心里的大实话，我过了一辈子，到底是没有平白无故欺压过谁，也没有干过啥亏心的事。也就是说，最起码自己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我能活到今天，就有这个好处。你想呀，我都六十多岁的高龄了，眼睛也不花、耳朵也不聋、牙齿还健在、还能健步如飞，对一个老汉来说，就算是赚到了。这辈子，有你们这一双优秀的儿女，也就心满意足了，我这一辈子，活的不亏。”说话间，沿路来到一片乱树林子中间。

师傅又安顿，“即使我以后不在人世了，你也要好好照顾小花。说起你们都是我收养下的，都是苦命的娃娃，但到我这里，都是一样的看待，从没有厚此薄彼，在我的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女。所以再就没说的：虽然你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她就是你的亲妹妹；你就是她的亲哥哥。以后过活到一搭里，女人们头发长见识短，这是难免的。时间长了，人家的屋里么，总难免要有磕磕碰碰的事情。我的意思，假如小花有做的不点不到处，你是个男子汉，是哥哥，就要把眼界放远、心胸放宽，假如有说不到一起的事，两个人也无需争高论低。两口子嘛，相互让一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记住，人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化不开的疙瘩。其实除了爱和恨，啥事都没有。”草上飞认认真真听，感觉师傅今天有点怪，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么多了，嘴上虽然说好，“师傅我记住了。”但在他的心里，又存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师傅在前面领上走，草上飞跟在驴驴子的最后头。乘着夜色，就又往前走了一阵子。这时候，天上的月亮早已经升起来了，无声无息照到树梢上，洒下来，再落到地面上就成了斑斑驳驳的影子胡乱晃。走了一路，人影子也跟了一路，而且拉的特别长。正当他们快要走出树林子的时候，猛然听见“嘘”得一声口哨响。师傅立马从驴上跳下来了。草上飞也吃了一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往四面下瞅，就见三个人影子从树上跳下来了，两前一后，截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