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面前分明就是一座财主家的大庄院,院外横着一条小溪流,溪流两边下又是密密麻麻的榆树和垂柳,地湿风清,布谷在绿叶间轻唱,麻雀在枝丛中叽喳,喜鹊跳跃在树梢头……如此美景,引得她流连忘返,百般感慨,“一年,少说也要从这里走十头八个来回,以前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好的一个所在?”
就又听见高墙里面有一个老妇人说话了:“出去门外头看去,喜鹊叫了一早上了,说不定今个就来个贵客哩。”又听见“哈哈”连天的说笑声,门开时,紧接着就从院子里面冒冒失失跑出来了四五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子。只见个个笑靥如花,云鬓似墨,穿的花红满绿,一个比一个面白貌美,一个比一个体态轻盈。不用说,都是神仙一般的人品。三老婆不敢失礼,紧走几步上前,双手按膝两次。几个女子忙忙还礼。完了,有个年岁稍大、着绿衣者笑吟吟地拉住她的手,未语先笑:“实话被老太太说中了,想必来的贵客一定是你!”顿时,众女子交头接耳,叽叽咕咕,接着就慢拉轻搡簇拥她进了院子。
就见垂花门前,古藤席上,松柏树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朝着她笑,“昨日我大哥来过,说是今日孙媳妇子经过此地,希望我们周全。”这里要磕头,那边老妇人说免了吧,众丫鬟扶她起来。老妇人满面堆笑,拉过她的手细看,“虽说是庄户人家的丫头,细皮嫩肉的,却也好俊的模样子。不知我哥哥是哪一世里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齐整能干的孙媳妇子。”笑着一低头:“还是大手大脚的好,能文能武。哪里像我,想走又走不动,想干又干不了……”说完,拉她坐到身边,禁不住又叹气:“乱世年间,说话做事多操上些心。你们被人诬告下了:防卫过当,滥杀无辜。有人肯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替人消灾,非要你们偿命。你的爷爷来的迟了。下午你的姑爷就跑了一趟大柳树,好在自己就是讼师,县衙里又都是三天两头子一起共事的人,面子上说不过去,不好驳他的回,上下都活动好了。虽说花了不少的银元吧,总算是把死罪改成正当防卫了。”三老婆听得都呆了,不知此话从何而起。
老太太擦一擦眼睛,又问:“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就是崔家的泉里流出来的水,论辈分就是你的姑奶奶。”三老婆听了茫然,关于老辈子们之间的关系,她是一件也没有听人说起过,究竟是什么辈分,反正说了自己也辨不清。既然是到了亲戚家的门上,还不如坐下来喝上一口水走人。老太太就像是看出来她的心思了,吩咐旁边的丫头:“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光顾上说话,亲戚到门上来了,也不知道叫娃们泡上一杯子茶来了喝的。”一回头,早见一个着红衣的小丫头子端过来了。又吩咐:“去,把昨个蒸下的馒头子给装上十个,走的时候教拿上;再就昨天推下的炒面也挖上些来,叫娃娃吃饱了好赶路。”
三老婆接到手里,茶杯子高头还旋着热气,害怕太烫,放到桌子上就没有顾上喝。丫头们又端过来的炒面。听老太太说她:“你尝,这是玉麦子做下的炒面,里面还放了脑核头,掺给的麻子、麦子!是一个乡下老婆子孝敬我的。不要吧,是些东西;要了吧,还得给她办事。谁耐烦这些。”有个丫头端到她面前站下,三老婆不吃,老太太劝她:“你吃,放心吃上些。”勉勉强强抓了一把吃上,果然味道与众不同,在她的记忆里就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炒面。忍不住又抓了一把吃上,再就停住不吃了,害怕丫头们笑话她不知道作假的。边里的丫头们看她不吃了,就一个劲儿的央她,“吃,再吃上些,这么好的炒面,你放心多吃上些,我们一天就最爱吃这个。”推脱不过去,三老婆又抓了几把塞到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