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 第53章 第 53 章

后来的时间他有断断续续的找过杨清礼，但他一次都没见。

他觉得确实没有必要了。

“我市今日温度即将到达一个全新的峰值，据专家推测今年全球急骤降温，我国2026年的春节即将来临，在这个合家团聚的节日里，人们共同的庆祝新年的到来，让我们一起迎接2026年，相信过去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我们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电视里播放着今天的天气预报，杨清礼缩在沙发的一角，前天路拾刚走，他父母已经回来了，通知他今年在隔壁市过年，家里一下就空了，杨清礼垂着眼，难以掩饰自己此刻的失落，夏韵打了电话，年前一定会回来，但杨清礼却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起初路拾执意要留下来，杨清礼没留他，希望他可以回家陪陪爷爷，而他有个打算，过年去姥姥那，和姥姥一起过，他不想让姥姥连过年都是一个人，他也放心不下。

电话响起，让空荡的房间充斥着手机的铃声，杨清礼迟钝的拿起手机然后扫了一眼备注，是路拾。

他接下后，试图调整自己的情绪，“你到啦……”

“嗯，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杨清礼抬眼，笑了着说，“天气预报。”

路拾在电话那头短促的笑了声，“没吃晚饭？”

杨清礼啊了声，“你怎么知道……”

路拾顿了顿，然后门铃响了，“去开门”，杨清礼起身去开门，才发现是外卖，他想了想，“你点的？”

“嗯。”杨清礼零散的心瞬间就好了很多，他拎着外卖到了桌子前，“回家有什么好玩的呀。”路拾那边似乎有些吵，“我换个地方。”

过了几秒那边就安静了下来，杨清礼问道:“家里今年很多人吗？”

路拾嗯了声，“我们一家和伯伯一家都回来了。”

“那爷爷应该很高兴吧……”杨清礼不禁怀念起小时候和爷爷一起的时光，那段时光太过温暖，他舍不得忘记。

“嗯，他很高兴，也问起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来看他。”

杨清礼吃着饭，突然想起什么就笑了，路拾担心他呛到，杨清礼吞下这口饭之后，说道:“那你同爷爷说，明年考完试我一定去看他，我很想爷爷。”

“好，我们一起。”

除夕的那天，杨清礼接到看夏韵的电话，说是今晚才能到，杨清礼去了一趟超市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还去了菜市场采购，一切都想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杨清礼回到家后脱下了围巾，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很有可能会下雪，杨清礼望着窗外，他想和路拾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晚间，夏韵打电话来说已经下飞机了，杨清礼说需不需要去机场接她，夏韵说不用，让他在家等着，她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除夕夜，诚实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因此这几年的除夕夜都格外的安静，只能听见人们的欢声笑语，夏韵到的时候，放下东西，就过来轻轻地抱住了他，杨清礼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度了，他叫了声妈妈。

夏韵收拾完行李就开始做饭，期间还问了杨清礼很多这段时间的生活还有成绩，在得知这次成绩考的相当不错后，杨清礼久违的见她微笑了一下，同杨清礼说了她在另一个城市生活发生的事，听着是比在这的生活有趣，杨清礼也就安心了，知道他是真的过得好。

“洗手，过来吃饭。”

杨清礼哦了声，然后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距离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杨清礼在灯光下看到了她头上冒着的几根白色的头发，杨清礼垂下眼，夏韵把他喜欢吃的都夹在了他的碗里。

杨清礼收拾完碗筷，回到房间，拉开了窗户，打通了路拾的电话。

“吃完饭了？”听见路拾的声音让杨清礼感到很安心，“嗯，你呢。”

“刚吃完，要听吗……”

“什么？”杨清礼靠在窗台，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路拾说，“烟火，家里的小辈在放。”

杨清礼弯唇一笑，“好啊。”

路拾直接打通了视频，杨清礼手忙脚乱的按下接通建，他还拨了拨自己凌乱的头发，好像也很久都没有时间修剪了，头发都快遮住眼睛了。

他看向镜头里的路拾，瞬间就被夺去了目光，他看到的是路拾的侧脸，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同他一样凌乱，他还看到了漆黑的夜空，有烟火在上空绽放，最后坠落，听着那声音，杨清礼乱了心神。

果然，路拾怎样都是好看的，他男朋友真好看。

路拾侧回脸，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杨清礼失笑，“怎么了？”

“你怎么那么好看。”

杨清礼耳根一热，垂下眼，路拾却说，“抬起头，让我看，我想看。”

真霸道啊，果然是小魔王，杨清礼缓慢的抬头去看他，路拾竟然在笑，嘴角稍弯，就连清冷的眉目都是上挑的，杨清礼看的一时失了神，此时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自己真的是个花痴和颜控。

“你最好看……”路拾动了动嘴说道，杨清礼脸皮薄的同纸皮一样，实在是招架不住，路拾这个混蛋就喜欢没事撩拨他。

他们一直打着视频，到了零点杨清礼迫不及待的和他说，“新年快乐。”

路拾沉声道:“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夏韵还给了他一个很大的红包，说是今年有覃叔叔的一份。

杨清礼同夏韵说替他和覃叔叔说声谢谢和新年快乐。

他刚想打电话过去，路拾就打了过来，杨清礼有些开心，他喜欢的人跟他真的如此心有灵犀。

喂。

“喂，新年快乐。”今天是路拾先说出口的祝福，杨清礼也紧跟着道新年快乐，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给杨清礼发了一个红包，杨清礼下意识就领了，结果一打开就发现数额很大，杨清礼问，“你怎么发那么大的红包啊？”

路拾解释道:“我的一份，我爸妈的一份，爷爷的一份。”

杨清礼的心被填的满满的，他也给路拾发了一个红包，“你替我向叔叔阿姨和爷爷说声谢谢和新年快乐，祝叔叔阿姨一切顺利，爷爷身体安康。”

路拾笑着说好。

夏韵中午接到一个电话后，神色十分的凝重，杨清礼顿时心一滞，果然夏韵说，我们可能要提前去姥姥那了。

大年初二杨清礼是在医院和夏韵以及姥姥一起过的，原本的计划是年初三就过来照顾姥姥，却在年初一就收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姥姥的情况不是很好，他们就立马坐车赶了过来。

到医院的时候，姥姥正在抢救室，杨清礼无力的跌坐在医院的长廊上，脑子一片混乱，停止了一切的思考，夏韵这才告诉他，姥姥得了胃癌，之前住院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杨清礼眼眶红了一圈，他盯着抢救室的门口，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溃，但他看到姥姥躺在冰冷的抢救室里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和岁月的无情。

年初三的早上，姥姥还是离开了。

他们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他就这么看着姥姥被推出看手术室，夏韵直接跪在了地上，神情慌乱，眼泪就像是洪水一样，止不住。

杨清礼无力的搀扶起母亲瘦小的身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一滴一滴的泪落在了夏韵的肩膀上。

他们遵从了姥姥的遗愿，在过年期间没有办丧礼，将她的尸体烧成了灰烬，最后在晚上带回了故土。

等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年初四，杨清礼让夏韵先去睡，自己无力的摊在沙发上，脑海里混乱，一点都记不住任何的事，只是记得姥姥看他的最后一眼，连一声里里也没再叫，他忍不住哽咽着，苦涩的眼泪滑到了嘴边。

杨清礼这几天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路拾打不通，他直接就订了机票飞回来，终于在楼下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人，杨清礼的状态太过消沉，明明是过年，他看着却一斤肉都没有多长，反而消瘦了不少，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将自己包裹着，看不清面容，路拾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冲过去抱住了他，温度升高的那一瞬间，杨清礼终于抬起麻木的眼神，眼睛里撞进了一丝的光亮。

他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因为他知道在他面前他永远都不需要坚强。

路拾心疼的厉害，没有第一时间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紧紧的抱着他，任他哭泣。

等杨清礼心里平复下来，他哑着嗓子说道:“姥姥走了，我连和她说一声再见都来不及……”

路拾了然，“别哭了啊……”

温度骤然降到一个冰点，杨清礼看着了落下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落下，他稍微离开了路拾的怀抱，伸出手，接住那一片雪白的花朵，它盛开在冬日，很快白雪覆盖了一片天地，银装素裹，宣告着冬日的降临。

路拾年初六还要和父母一起去看舅母，走亲戚，走不开身，杨清礼也催促他回去，哪怕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路拾，成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路拾同他说过两年就立马回来，临走前，杨清礼在满天的白雪之下，给了他一个漫长的拥抱。

年少总有太多的离别，却总是缺一声再见。

杨清礼回到家的时候，脸被冻的发红，手也是冰凉的，夏韵从厨房里拿了一杯热牛奶，放在桌子上，叫杨清礼坐下。

杨清礼抬眼去看她，夏韵的神色凝重的可怕，就像那天接到医院电话一样，杨清礼的心再次悬在了刀尖上。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杨清礼瞪大了眼睛，夏韵却大喊道:“我问你是谁？!”她神情冷漠的可怕，就连说话都是尖锐的，杨清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的嘴角冰冷而干裂。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冰窖也仿佛不过如此。

“我都看见了，你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抱在一起……他还是个男生，对不对？!”夏韵将这淋漓的现实硬生生的刨开给他看，没留下一点的余地，杨清礼垂着头，这次竟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咬着干裂的嘴唇，沉默不语。

“你不告诉我是吗，我去找，我去学校，我……”

“妈……”杨清礼叫了她一声，他声音颤抖着，“别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妈妈是这么走到今天的？!”夏韵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她面目痛苦，然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说着从前就算是气极了也不会说出的话，“竟然和同性在一起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以为我只要将你带在身边，我以为我会培养好你的，我以为……”

“一切都被你毁了。”她咬着牙，这副样子，杨清礼从未见过。

“我儿子是正常的，他不是同性恋，不是!他会成为优秀的律师的，他会……”夏韵口齿不清的说着，时不时还抓着自己的臂弯，那力度将衣袖都抓起了很重的痕迹。

杨清礼却打断了他，他声音从未如此坚定过，“我是。”

夏韵的状态彻底的崩溃了，他让杨清礼交出手机，然后将人关在家里，对此杨清礼依旧一声不吭，在自己昏暗的房间里，无力的摊在床上，他知道夏韵不可能会接受，但没想到的是，她是一点都不给自己留下余地，杨清礼疲惫的闭上眼睛，好似现在世界末日来临他也无法再起身。

直到晚上夏韵将他放了出来，她已经换了身衣服，神情看着比白天冷静了不少，只是这样的平静夹杂着更加冷漠的情绪，他对杨清礼说手机的电话卡已经丢掉了，他今天和覃叔叔通了电话，已经联系了国外的一家学校过完年就出国，夏韵也将自己的工作调离了国内，申请了国外的工作，杨清礼听完，他苦笑道:“所以是想让我走吗？”

“不走还能怎么办啊……否则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都是他，毁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一句又一句沉重的话语在杨清礼的耳边响起了一遍又一遍。杨清礼的一颗心彻底烂透了，他不能让夏韵知道那个人是路拾，路拾远比他还要重要，如果让他做选择，他会放弃，他会有光明的未来，有没有他都一样，他相信路拾对自己的情感，所以只能他来做那个松手的人。

杨清礼嗓子哑的可怕，他低声说，“好。”

那个拥抱竟然也变成了诀别，他轻嘲道，然后再次昏睡过去。

夏韵办事很快，在开学之前就带着他走了，杨清礼花了一天的时间将自己家的每个地方都看了个遍，他什么都带不走，只能让这些留在回忆里，他可以靠着回忆活下去，这个房子里全都是他和路拾的身影，也是那些他舍不得丢掉的回忆。

路拾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归宁静，只是那个让他乖乖等回家的人，早就已经不再，没有分手，没有告别，只是他们真实的在一起过，那个空了的房间和号码，最后也停留在了他们的十八岁，在那年的冬天，满天的雪花留不住一个人。

他真实的存在过他的生命里，但现在却像一片霜雪一样在手心里融化。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绝望的瞬间，那个瞬间我们会暂时忘记疼痛，哪怕心脏骤停，我们也会痛苦的靠着回忆活下去，遗憾是什么，是没有你的毕业照，是曾经鲜活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你，是那句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再见和我爱你，是曾经诚挚的诺言，到最后只有一个人守到了最后。

越过疾病和生命，我发现我爱的你也一直爱着我，你让我相信哪怕世界末日来临你也会一如既往的爱着我，我们会坚定的走到生命的终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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