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渡 第83章 真正的自己

清羽睡了三日封尘便守了他三日，可当他睁开眼睛的瞬间那人却不在他的身边。

清羽翻身下床，正欲冲出屋外就见一人向他走来。

那人步伐缓慢却仍如履薄冰，一身衣衫除了血污还沾染了些许泥浆，显然跌倒了不知多少次。

那日清羽将人胁来血藤谷后封尘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当夜，那本寒凉的身子竟是发起高热，清羽虽知他灵力尚有消弭，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因自己肆意宣泄让他烧得这般厉害。

所幸，上次寻找护灵石的时候他发现这血藤谷暗崖底部藏有一处温泉，那泉水灵气充沛，有着极佳的滋养作用，所以他便将人带去了那里。

那里很安静，偶有几声灵鸟低鸣，便只有潺潺水声，却让人觉得格外的宁谧与舒适。

清羽帮那高热的人细细的清理了身子，然后把人圈在怀里一同泡在泉水之中，直到天已破晓才将人带了回去。

又半日后，封尘似有苏醒迹象，清羽尚不及欣喜，卿陌染的到访让他再次陷入了癫狂。

他害怕卿陌染将人带走，更害怕那人选择离他而去，于是他便以血藤将其未曾醒来的人儿牢牢禁锢。

然则，当那人出现在卿陌染身前的时候他还是一惊，当然，这一惊并非是害怕，而是觉得惊诧，惊诧那人真的醒过来了。

血藤极具攻击，可却伤不了封尘，因为他的清源之血是所有邪祟的克星，所以清羽才放心用已血藤将他捆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破除束缚。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被生生掀去半边皮肉竟觉不出一点痛楚，这让清羽很是骇然。

眼见那猩红血液染红了他的白发，清羽这才发现那人尚无感知以外，视觉也已然全无，唯有听觉存有一丝感应。

清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痛心间，却见封尘以金缕面甲遮住了脸。

或许封尘只是不想那狰狞的创口灼了某人的眼，可偏偏那一双未曾遮住的眉眼唤醒了清羽脑海最深处的记忆，于是他知道了自己是谁，更知道了那个让他嫉妒得发疯的“羽儿”就是他自己。

这三日来他看似沉睡着，其实早已清醒，只是他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害怕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幻梦。

可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人每日为他梳发，擦身，轻唤他为“羽儿”之时，他才确信那不梦。

这三日对清羽来说异常珍贵，很多曾被他忘却的过往，每日都在那人的述说中慢慢浮现。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子无所不能，可事实上他们就似困于囚笼的鸟儿，无法自由翱翔。

小的时候每每深夜他都会爬上宫墙溜进汐梧宫，然后霸占那人的床，直到天明才肯返回自己的玉清宫。

一日晨曦，小清羽刚刚溜出汐梧宫就被帝尊撞了一个正着。

“谁准你出来的？！”

小清羽双膝跪地，俯身叩拜，软糯糯的回话：“没人准我出来。”

九天帝王本就威严，听闻这话更显不悦：“擅自离宫，可知我会如何罚你？！”

他郁闷了一阵，缓缓抬眸，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看着九天帝主：“我不过是想出来玩玩，为什么不行？”

这声音奶甜，却是听得那九天帝主蹙起了眉。

他未动怒那身后随行人等却是惊骇非常，一个个的都跪了下去。

“天宫就该有天宫的规矩，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帝尊的声音冷凝，跪行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小清羽却反驳道：“可你也得讲道理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关着我？”

帝尊冷眉横立似是真的怒了：“将他送去荒地，若反思己过，再行将他带回！”

他仰着头，眼底满是倔强：“去就去，总比关在玉清宫好！”

小清羽说这话倒不是与帝尊置气，而是真心觉得能出玉清宫也算遂了他的心愿，唯有一处遗憾，那就是看不到那粉嘟嘟的小脸，亦不能听到那悠扬的琴声。

九天帝主看着那倔强的小娃儿，眸色微沉：“来人！将他送往荒地，半月内不得返回！！"

他一个小奶娃娃非但不哭不闹，还出言威慑欲将他送往荒地的神将："谁敢碰我便废了他的手！”

他年纪虽小说出的话却极具威慑，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从小就很讨厌被人触碰，所以那神将真的收回了手。

于是他便在荒地见到了长大后的澜汐，他们在那里一同种下菩提的种子，亲眼见证它萌发枝芽。

他嫌他是个小奶团子，明明腿短偏偏钟爱翻墙，他还嫌他是个小哭包，可一见他流泪就忍不住心疼，然后塞给他一颗蜜糖哄他破涕而笑。

后来他们成年有了第一次倾心相付，至此情浓意笃，再难分离。

那人细说过往时而笑容绚烂，时而忧伤黯然，清羽竟是一边听着一边涕目涟涟，若那噬魂没有祸世，他们或许就此相守，又怎会面对这般磨难。

但这终究只是一个奢望，即使他是魔神夙樆也无法让时间倒流。

尚无感知的人竟似知道他伤心难过一般，将一颗蜜糖放入了他的掌心。

清羽睁开了眼，却见那人踉跄的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刻，清羽心中不禁涌上浓浓愧责，那昔日傲然睥睨的战神已然不复存在，而今的他病骨支离，羸弱不堪。

清羽攥紧了手中的蜜糖，泪水越发凶猛。

然而，他此刻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心难过，尾随着那跌跌撞撞的人去了三日前的那处暗崖。

暗崖险峻，山石嶙峋，只一条小径可供通行，然，灵力低微者尚不敢轻易踏足，更何况封尘尚不如一介凡人。

清羽想知道他要做什么便没有阻止，只是做好了随时出手救下他的准备。

这期间山石几次滑落惹得清羽冷汗直流，封尘却似毫无察觉般手脚并用的攀爬而行，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样。

可清羽知道，那小径的尽头除了一处温泉之外别无所有，纵然那温泉之中蕴含着浓郁天地灵气，他也不该这般冒险。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