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某一个人去世的第1281天,昨天或许是某个人死去的1990天,后天也是某某某死去的或多或少天,是谁去世的第1281天?是众多一天中的一天,也没任何特别的一天。
他总是梦到一个影子,一个纯白色的影子。
影子怎么是纯白色的。
不对,影子就是白色的。
影子还有红的绿的紫的,很多颜色的。
不是影子,是天上掉下来的棉线,各种颜色的棉线。
他是地里的棉花,要接棉线就能变成很大很大的棉花。
变成棉花,就能飞到云朵上。就能追到白色的影子。
有很多光圈在晃。
他抬手抓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圆扣儿。
有时他能听到自己血液的流动,看得到赤红的粉红的或是其他颜色的在蠕动,破裂,流出一朵朵白云。
他听到自己的脚趾在跳跃,他感觉自己沉在六尺之下的泥土里。
这是某一个人出生的第一天,或是第二天,或是别的某个人死去的第多少天。
他听见婴儿的啼哭。
他感觉自己遗忘了很多,又重新记起了很多。他好像能听到生命的流动,或者某个人在睡梦中的呓语。
冰川下是掩埋的沉痛,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种呼吸。
天空在流动,每一片天空都在流动。
这片某一片指甲盖儿上的东西,冒出了绿草一样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看到线。
每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身边都有线,各种各样的线。
小东西们把各种线编织,用各种线勾连。
有一种金色的线,每一个小东西身上只有一条,围在一团线里。
他把线扯开,从线的一端扯开,能看到线的另一端。
他看到一条短短的金色细线。
他没看到那么短的线。
他轻易一捏就会断掉的线。
那个怪东西,快要化作和周围所有的丝线一样的丝线。
或者周围只剩丝线。
他随手一捻,那线变长了一些。
他看到那些不同颜色围着线的怪物,他们在一起勾奇怪的线。
他轻轻一碰,便知道他们在做一个仪式,他们的丝线飘出的所谓神迹。
他只要看一下丝线,便会理解他们的丝线。
那根快断掉的金色丝线不一样,他看不到那根丝线的末端。
他看到各色各样的细线,直到有一次,只要他造一根丝线,缠在别的丝线上。
他们在那一瞬变成了一种新的别的什么其他的。
他在成为细线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根细线。
但他不是。
他偶尔会对一些周围的金色细线做出一些改变。
线还是线,没什么不同。
后来他无意间对他的可变金色丝线进行改变。
他开始看见了,他变成和丝线一样的丝线了。
二
只要太阳之河流动,人类的智慧与勇气便如拉神般永远不灭。
当浅金色的日光开始照耀,在蜿蜒的金河里涌动出碎金。太阳之河两岸的沃土上,开始涌现出新的生命。
在这一处的生命称自己为神保佑的孩子,那一串古怪的字符从他们口中吐露,变成金色的丝线。
狼星与旭日一同出现在地平线上,赤红的天光染遍太阳河两岸,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无垠的辉煌之中。沿岸,苍绿的棕榈树拔地而起,金色的沙砾飘散在风里是大地的呼吸。
纸莎草飘摇 ,在太阳河谷最深处,厚厚的蒲苇,毛皮堆叠在一起,上面卧伏着一个棕色的**,双臂抱着自己的肚腹不住地呻吟。
一个头戴金红两色冠面容沉静的女子曲腿跪在床榻前。
她把绿松石放在如夜晚一般颜色的黑发边,蓝睡莲别再耳旁,
原太阳河上渡舟的拉神能在银亮的河心湾中听见她孩子的祈祷,保佑新的生命。
“保佑新的生命”她说
床上的女人在呓语。
当太阳河上第一缕光辉洒下,当万事万物回到白昼之中。女人汗湿的睫毛簌簌抖动。她感觉身体一阵空荡。
是生命的逝去抑或是新河流的蜿蜒。
祭司安抚地将绿松石推到她手心,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是生命的色彩在流动。
祭司垂着眼睛“拉神会将他引渡至太阳河的另一端,在新月升起时。”
她感到巨大的空茫和悲伤,
床头亚麻布料包裹着的婴孩,面色已经绛紫,手下抚摸着的也很快不是温热的血肉。
蓝睡莲快要枯萎。
祭司将绿松石摆在孩子身边,做最后的祈祷。
三
他看见了
一根金色的线,和数万万年流淌过的时间,暂且这么说,里看到的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格外短。
他把他捻得纤长,他稍稍扯了一下,那丝线便像感召一般拼命流淌。
绿松石落到床上。
他有些惊愕,这是唯一一条会自己改变的丝线,是目前他唯一改变过的丝线。
幼小的躯体重新变得温热,蓝睡莲不再继续枯萎
尼罗河水逆流,星辰倒灌入海
所有的时间在跳跃
波光在跃动
一双和尼罗河的波光一样颜色的眸子朝他转动
孩童的眼睛里有整个世界。
那双银辉流光一般的眼睛
他在注视着
他在被注视着
“这是神迹”
“拉神保佑”
山洞尽头,跪拜着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在祈祷。
他回过神来,嘴角嘲讽一笑。
“菲利乌斯·德依,他的名字。”祭司说道。
四
日升月落,他感到无聊
从他开始存在或者不存在的漫长有或无,从细线的一端到另一端。
他能看到,所有的全部。
他开始摆弄丝线。
然后丝线勾连,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些丝线被他改变后会断掉,会变形,但没有一根像那一根一样,重新蜿蜒。
他想给他起个名字的话,也不应该是像菲利乌斯·德依这样路边的小石子儿一样的名字。
最起码是银辉,纸莎草,绿松石,或者银色的条带。
这类出现在歌者魂灵夜游一般飘荡在星月夜。
他有些恼怒了
他应该叫星辉
他开始肆意观望所有丝线,扯动勾连。
许多星星在坠落
不是,地面在上升
他们在祈祷,面容哀戚或沉痛
无聊,像是纠缠在一起毫无意义的丝线。
他嘲讽一笑。
“停止你的作祟,托特。”
是一阵金黄色的光,比尼罗河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像是摘取了所有陨落的星辰。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拉”是古神在低语。
“哦,以一些小小的把戏让无数人为你跪拜祈祷,像傻子一样呓语的尊贵的拉神”
尼罗河最肮脏的淤泥也不会有那样不敬的嘲讽。
“那是我的权柄。”淡金色的眸子充斥着淡漠。
“是么,比泥塘还要糟糕的东西”
“生命之流丰富了你的词汇”她的语气毫无波澜
“不过如此。”他耸耸肩。
“是么?”
“我已太阳与生命之神拉的名义,在生命之流两岸,以星月为证降下神谕”
“命运之神托特,你会失去一切,生命或死亡,星辉会陨落,而这一切皆出于你自己”
“出于你伟大而骄横的权柄。”
“太阳之河会奔流到天光尽头。”
“神会遗忘所有”
浅金的眸子里有神光闪过。
托特那双黑色的瞳孔微眯
他将金色的丝线从拉身上扯出,狠狠扯断。
“这不是我的神谕,是生命之流的导向。”
金色的神血洒在大地,蓝睡莲在盛放。
他听到了所有呼吸
“和你的神谕一起去见生命之流吧,将自己引渡到冥河。”
淡金色在破碎。
然后飞向天际。
“该死,让祂逃掉了。”
五
星辉是不一样的
哦,或者叫他菲利乌斯。
他是神眷者。
他出生那天星河倒灌,蓝睡莲枯萎又开放。
他是神迹,他们叫他神之子。
这是他诞生的第十六年
他有一双星辉一样的眼睛,一头与眼睛同色的长发,像太阳河的波光一样卷曲。
那双眼睛能洞穿生命之河流过地方的所有隐秘,隐藏着所有智慧。
他的身躯像是细腻的陶瓷,嘴唇是树上红艳的朱果。
他们把他出生的地方称为神降之所。
他每天所作,就是与祭司祈祷,或者吟唱歌者称颂的语句。
他银辉色的眼睛里却闪着轻蔑的光。
他不是神子,尽管他们这么说。
起码不是拉神的神子。
他的梦境总有一双黑色的肮脏的眼睛,是的,肮脏。
那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欣赏他的呼吸渐渐衰弱的痛苦。
他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注视他,洞穿他。
他把他当作一个什么样子的小玩物。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他为他的造物感到惊叹。惊叹于丝线竟能蜿蜒出如此的美丽。
拉伸所过之处,太阳之河如丰沛乳汁哺育了两岸的生命,他们在尼罗河水汛期过去之时耕作,储蓄粮食。
他们把一切视为拉神的馈赠。
他们为拉神建筑雕像,绿松石做祂的饰坠,蓝睡莲堪堪能做他的冠冕。
巨大的雕像拔地而起,雕像建成那天,金色的神光掠过。
“我的孩子。”
“做我的神使,菲利乌斯。”
神的笑容可亲
旁边却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嘴角尽是嘲弄。
那双黑色眼睛的主人,他想。
“我会给你永恒的生命与荣耀,我要你为我建成人间驻留之所,我要对拉神的称颂传遍太阳之河流过的地方。”
银辉一样的眼睛垂下。
“谨遵神谕。”
祂对着托特投下淡漠的一瞥。
菲利乌斯:一款银发大美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