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与阳错 第4章 第 4 章

从池宴别墅出来以后，我去了之前购置的一套小公寓，简单洗漱休息之后，直奔医院。

在心外科的一个豪华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望去，护士正在给里面瘦小的身影做检查，她小小一坨窝在蓝白色的病床上，不哭也不闹，乖得让人心疼。

护士给了她一把药片，她喝完之后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却还是笑着看向护士，酸涩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眼前不知怎得，突然模糊不清。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我，我连忙整理好自己，回头看去，是季言卿的妈妈，季妈妈轻轻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她。

上次，我在医院大厅远远看见季妈妈领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扎俩小辫的女孩子，那个孩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的心脏揪了一下。

我似是中了蛊一般，默默跟在她们后面，一路跟到病房，看见季妈妈替女孩盖好被子后，准备离开。

我连忙躲了起来，等到季妈妈离开后，我才敢出来。

推开门慢慢走进病房，静静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小女孩，面容娟秀可爱，或许是因为疾病缠身，脸色略显苍白。

正当我心里奇怪，思绪飘远时，不知何时，原本闭着眼的小女孩早已睁开双眼，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向我。

我尴尬一笑，正犹豫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女孩先开口了，“姐姐，你是季言卿哥哥喜欢的人吗？”

听见这个一直被我刻意避开的名字，那一瞬间胸口似是被堵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我下意识离开，仓惶冲出病房。

跟着季妈妈来到医院一个没人的角落，我忍不住开口，“季阿姨，里面那个是......”

季妈妈神情复杂地望向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卿卿...卿卿签了器官捐献协议，他的心脏现在在她身体里。”

听见这话，我瞬间呆愣在原地，“他...没有告诉过我。”

季妈妈接着说：“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卿卿的心脏和刚好能和她匹配......”

我再听到季言卿的心脏在另一个躯体里跳动时，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至于季妈妈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木讷的来到病房，坐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良久，缓缓开口道：“我可以，听一下你的心跳吗？”

小女孩点点头，主动朝我靠近。

耳朵缓缓贴上她的胸口。

我闭上眼，感受着心脏在她的胸腔内有规律跳动，过往记忆不断在我脑海中闪过，泪如泉水般缓缓流出。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小女孩，泣不成声。

小女孩却像个小大人一般，用她柔软的小手，从发顶顺着我的发丝一下一下抚过。

好久以后，我才停止抽泣，整理好自己，顶着通红的双目，泪眼婆娑看向面前的女孩。

小女孩伸出小手，擦了擦我脸颊上的泪痕，确定地开口，“姐姐，你一定就是季言卿哥哥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了。”

我吸了吸鼻子，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女孩笑着对我说：“因为在我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像疯掉一样怦怦怦乱跳。”

小女孩见我被她的话逗笑，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接着道：“季哥哥把心脏给我的时候，告诉我，他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听见这话，我原本止住的泪水又像是开闸的洪水般流出，忍不住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小女孩却摇了摇她的小脑袋，“哥哥说相信缘分会让我们重逢。”

我伸手拂去面颊上的泪水，在心里暗暗埋怨季言卿，“真是个傻子。”

小女孩接着道：“我还问过哥哥，我不认识姐姐，怎么知道姐姐就是哥哥的姐姐。”说着小女孩双手撑起身子，从病床上坐起来，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哥哥说，他会先一步认出你。”

小女孩捂上自己的胸膛，兴奋道：“我只有看见姐姐，心才会一直乱跳。”说着，小女孩伸出手想要抱住我，“我就知道姐姐是姐姐啦。”

我躬身将女孩抱在怀里，心头酸涩不已，胸口憋着一股闷气久久不散，而我也早已泣不成声。

那天，小女孩说了很久很久，我在病房里也坐了很久很久。

在离开前，我看着有些不舍的小女孩，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晞。”小女孩回答道。

我有片刻的愣神，心里暗道：“季晞？寄予希望以新生......吗？”

收起心中的疑惑，我冲着季晞摆了摆手，告诉她我下次再来看她，便转身离开，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在门口泣不成声的季妈妈。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季妈妈，她接过后顶着通红的眼眶，长抒一口气。

我不敢看季妈妈，于是低着头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妈妈缓缓道：“是卿卿不愿告诉你。”

闻言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季妈妈，“什么？”

“他怕你接受不了器官捐献，也怕希望再次破灭，毕竟我们谁也不敢保证心脏移植手术一定能成功。”季妈妈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卿卿...不想再看见你为他流泪，让我们都瞒着你。”

“后来季晞情况好一些，我们想告诉你的时候，你也已经离开了。”季妈妈抬眸，眼神里没有丝毫责怪，全是心疼，“柒柒，这五年，你不也在躲着我们吗？”

我默不作声。

是了，在池宴身边的这五年里，确切的说，是从季言卿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我和季言卿相识的地方。我怕，怕剧烈的悲伤裹挟着疯狂，让我成为深夜里他不愿见到的歇斯底里，怕我成为狂风骤雨中麻木的行尸走肉，怕我变成季言卿最不想见到的样子，于是我慌乱逃走。

我抬头，猝不及防撞进季妈妈的眼眸，看着那双和季言卿八分像的眸子，我的心跳停滞一瞬，慌乱别过头，“抱歉，季阿姨，我不是...”

季妈妈拉过我的手，轻拍手背，语重心长道：“阿姨明白，你是好孩子，是我们卿卿缘浅。”

我不愿继续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打断季妈妈道：“季晞的情况怎么样？”

“这几年有点小问题，但还可以，都是小问题，医生说，会好的。”

我了然点头，“那就好。”

从那以后，我经常往医院跑，也收集着国内外心外科专家的消息，我想无论如何，都要尽我最大的努力，让这颗心脏在季晞胸膛里安然无恙地跳动。

这天，我带着一盆铃兰花来到季晞的病房，我和她讲我今晚有个酒会不能陪你了，就让这盆花代替我陪伴你，并且告诉她，等到铃兰花开，你就能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