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 第171章 第169章 舍不得

进了厨房，看着案板上的锅碗瓢盆，高振麟有些束手无策，他何曾做过这些。转眼再看看篮子里还有些菜，便弯腰拿起篮子，用手扒拉两下，想想自己还是不知道怎么做菜，只好再放下篮子。又打开柜子，见里面有一大碗昨天剩的米饭，还有小半箩筐的鸡蛋，就把饭碗拿出来，再拿出三个鸡蛋，找个盆子打散了。然后开火，做了一碗蛋炒饭，端到客厅：

“我也不会做，就做了个蛋炒饭。”

说着，他给安安盛了一小碗，然后又盛了两碗给自己和曹茜茹。接着，端起小碗要给安安喂饭，却被曹茜茹接了过去。

“我来喂安安，你先吃吧。”

安安倒是一直很安静，也很听话，坐在妈妈怀里一口、一口吃着炒饭，很快就吃完了。曹茜茹给他擦了嘴，让他自己去玩，这才坐下来和高振麟一起吃。

“手艺不好，味道很一般，只能保证不饿肚子。”高振麟歉意地笑着。

“不饿肚子就行。”曹茜茹其实并没胃口，只是不让高振麟担心才强迫自己吃的，端起碗吃了两口，又道，“不过，我们到底不能这样过日子，还得找个保姆。”

“现在到哪里能临时找个保姆？”

“这样吧，我问问汉秀姐的保姆可不可以来。”

曹茜茹放下筷子就去打电话。听到那头佣人说杨汉秀出去了，让她留下电话号码，曹茜茹便照做了，然后挂了电话坐着发呆。

高振麟见状，便过去挨着她坐下。没一会儿，电话响了，曹茜茹拿起听筒，听到里面是杨汉秀的声音，便说：

“我家二嫂也被二处抓进了拘留所，也说她是通共，我和振麟现在也被要求请假在家待命。家里没了淑珍和二嫂，我和振麟吃饭都有问题。”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后，杨汉秀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让兰姐去你家支援你。等她到了，你把你们的口味和喜好讲给她，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听罢杨汉秀的安排，曹茜茹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又听杨汉秀说她明天要回老家处理事情，等回到重庆两人再见面。

“杨家的兰姐一会就来，这样家里有个人就好办了。”放下电话，曹茜茹说：“不过汉秀姐有些奇怪，她在变卖家里的田地，好像很缺钱。”

高振麟知道杨汉秀是在为华蓥山游击队筹款，当然这个他不能告诉曹茜茹。当年在延安的时候，他见过杨汉秀，那时杨汉秀是经朱德总司令介绍后进入延安的。如今他一家到了重庆，他也不好直接去联系，却没有想到曹茜茹和杨汉秀居然这么相熟。至于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他并不知道，他猜测可能是曹茜茹在重庆培训的时候认识的。

不到一个小时，兰姐就来了，这是一位矮胖身材、圆脸盘、脑后梳着发髻的中年妇女。

兰姐刚一进门，用带着浓厚的重庆话国语介绍自己，就被曹茜茹拉住手一阵感谢：“我和高先生都是北方人，不能吃辣，安安和我们吃一样的饭，加餐是米糊糊。”

家里安排好，曹茜茹说想陪着安安睡会儿，高振麟便自己开车去了沙坪坝的沙坪书店，拿到了雷义那本《野草》，又问店员：

“老板什么时候来店里？”

店员说：“没有固定时间的，他有空就会来。”

在开车回家的时候，路过红岩村，高振麟放慢了车速。他知道这里住着延安来的人，便拿眼睛朝着那个方向扫视着，想要看到哪怕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他更想停车走进去见见他们。但很快，他却看见了令他皱眉的身影，那是几个在附近游弋的特务，他当即就知道这不是时候，于是一踩油门回到了李子坝。

进了家门，兰姐正带着安安在客厅玩。

“先生回来了，太太说身体不舒服，想再睡会儿。”

高振麟深深吸口气，再徐徐吐出来，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兰姐抱起安安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低声说：“我来代替‘古城’。”

虽然这不是暗号，但这六个字就像一道亮光，打在高振麟灰暗的头顶上。他知道延安那边已经了解到他这边的情况，让杨汉秀及时派来自己人协助他的工作，以保证他这条情报线不中断。

心下略松，他问：“筹的款子还差多少？”

兰姐说：“还差不少，汉秀姐这次回老家就是要把房子也卖了。”

“我银行里还有我家给我的钱，我一会取了你给汉秀姐送去。”

兰姐同意了高振麟的支援。

就在当天晚上，在高家一家四口睡熟以后，兰姐带着高振麟的捐款和电台离开了高家，坐上杨家等在外面的车子，安全地把电台转移了。

这天早上，雷义照常开车送晨光去上学。快到学校的时候，晨光就问：“淑珍回家了吗？”

雷义转着看了他一眼，问：“怎么，想淑珍了？”

小家伙点点头，又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哥哥和弟弟？”

雷义说：“近期我就安排你们见面。只是，能见到晓光，但是可能还不能和他说话。”

“我就看他一眼就行了。”晨光说，“就一眼。”

听到这话，雷义把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眼眶就跟着红了：“我们晨光真懂事。”

晨光有些不好意思：“也能见到弟弟吗？我也不会和弟弟说话的。”

“能见到。”雷义摸着晨光的头问，“还想见谁？”

“姨和高大大。”

送罢晨光，雷义去给周副主席汇报工作，经得同意，晨光可以和晓光见面，时间就在这个星期天下午三点，地点是在曾家岩的《新华日报》报社附近。下午去接晨光放学的时候，雷义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后天下午你就能见到晓光了。”

回到住所，晨光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有些蔫了的橘子：“这个是给哥哥的，这个大的是给弟弟的。”

雷义有些讶异：“这不是上周那位张叔叔带给你的，你没吃？”

晨光摇头：“舍不得吃。”

***

周六晚上，高振麟对曹茜茹说：“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带晓光和安安逛逛城区吧？来了这么久，两个小家伙还没去过。”

“嗯，这几天闷在家里确实有些不舒服，明天出去透透空气也好。”

看着妻子毫不知情的模样，高振麟很想告诉她明天就能见到晨光了，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兰姐只是告诉了他与晨光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虽然并未提醒他不能告诉茜茹，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然后他又去到晓光的卧室。晓光此时已经躺进了被窝里，见他进来，就问：

“爸，有事吗？”

高振麟坐到床沿上，低声对晓光说：“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见晨光。”

晓光“噌”地一下坐起来，却还是机灵地压低了声音：“我终于可以见到弟弟了。”

说着，晓光跳下床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铅笔，他挑出里面的彩色铅笔，一根一根数起来。数完，抬头道：“一共11支铅笔，这些都是我给弟弟攒的，我明天可以交给他。”

“晨光现在喜欢摄影，有机会我要给他买一部相机。”

“那明天他能给我们照相吗？”

“如果没有坏人，他是可以给我们照相的。”

“他哪儿来的相机？”

“教他摄影的老师现在报社工作，有给报纸拍照的相机，我们明天就在报社附近见面。”

“妈妈会去吗？也会带安安去吗？”

“我们都去，妈妈已经几年没见他了，很想他的，不过我们不要告诉妈妈，到时候给她个惊喜。安安也要去，让晨光看看弟弟。”

***

星期天，吃过午饭，兰姐抱着安安上楼睡会儿午觉。曹茜茹给晓光换了衣服，然后等安安醒来好出门。见晓光眼睛闪光，曹茜茹笑着对高振麟说：“就是去逛个城区，你看把晓光给高兴得，恨不得现在就出去。”

高振麟转头去看晓光：“以前一直没有时间带他出去，今天终于有机会我们一家子出去逛街了。”

度日如年！高振麟在这一刻深刻感受到了，时间过得太慢了，他恨不得马上出发，直接去到约定地点见到晨光。

终于，柜子上座钟的指针指向了两点半，安安也醒了。兰姐给安安洗了脸换了衣服后，一家子就坐车出发了。高振麟开车，晓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曹茜茹则抱着安安坐在后排。

车子就要到新华日报社的时候，高振麟放慢了车速，慢慢往前滑行着，然后停了下来，转头对曹茜茹说：“我们等会就从这里下车开始逛吧。”

“好。”曹茜茹点头，看着车窗外，“你看街上还有便衣。”

停车的时候，高振麟就看见了那几个在报社附近游弋的特务，考虑着得先看到晨光和雷义再下车，这样或许不容易出状况。但是面对这么多的特务，他们下车的目标又很大，晓光和晨光此时见面还是很危险的，他只能找借口待在车里等候晨光和雷义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