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 第167章 第165章 去重庆

晓光现在改了口叫“爸爸妈妈”，没有以前那么难为情了，而且他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不过今天高兴之余，他又对高振麟提出一个新问题：

“晨光该叫您什么？”

高振麟不假思索地说：“也是爸爸。”

“他叫过您吗？”

高振麟摇头，他打心眼儿里希望再见到晨光，晨光会叫他是“爸爸”，和自己再没有陌生感。

那天晚上，曹茜茹对他说：“我们已经有了安安，要不就不再要孩子了？再生一个，我担心晓光会觉得自己被我们冷落了。而且，等到晨光回来，我们就有三个孩子了。”

高振麟听完默默点头，心里想：我这三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呢？

却听曹茜茹在枕边叹息道：“就是不知道晨光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和晓光什么时候可以团聚。”

这话说到了高振麟的心坎上，可他也不知道晨光的归期，只伸手过去握住了曹茜茹的手。

翌日，高振麟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从医院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因为他有三个儿子了。

一年后，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

***

1945年10月，国共签订了和谈协议。11月，延安社会部派雷义前往重庆工作。

想到要和晨光分别了，雷义心里就有些不舍，正琢磨着要怎么跟晨光道别，陈茂鹏又来传达了一个指示：

“组织上决定让你带上晨光去重庆，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让他和晓光见一面。至于上学的事，重庆办事处已经安排好了。”

原来，陈茂鹏接到高振麟的电报，说他将调往重庆，近期会和全家一起搬过去。陈茂鹏就想着如果能让晨光和晓光团圆该多好，哪怕不团圆也至少有相见的机会，于是陈茂鹏就向上级请示，很快便得到了批准。

听到这个消息，雷义高兴极了，早早跑到学校门口等晨光放学。等到晨光走出校门，见到雷义，有些意外但又很高兴地走过来：

“雷叔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放学？”

“我要带你去重庆。”雷义和晨光并排往前走，“去了就有机会你会见到哥哥。”

“重庆？那是哪里？”

“在四川，在长江边上。”

“离这儿远吗？”

“远。要坐很久的车。”雷义说，“那是个山城，马路、房子都建在山坡上。”

“是象延安一样吗？”

“一样，也不一样。”雷义笑着说，“我们在延安住窑洞，在重庆跟西安差不多，都是住普通的房子。”

“那姥爷和姥姥去吗？”

“他们不去，就你和我去。主要是让你和哥哥能有机会见面。”

“能和他一起上学吗？”

“不能。”

“那我师傅也会去吗？”

“这个，还不确定。”

此时此刻，晨光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但到底，他最关心的，也是最让他高兴的，就是去了重庆可以见到哥哥。

晨光和雷义回到杨家小院，见杨妈妈正在准备晚饭，雷义就把组织上安排晨光跟自己去重庆的事说了，杨妈妈一听可以见到晓光，脸上先是意外的高兴，但紧接着便有了不舍的神情。她伸手抚了抚晨光的脑袋，问雷义：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一大早。”雷义对杨妈妈说，“高飞也要调去重庆，所以组织上才同意我带晨光去的。”

杨妈妈又问：“能见到吗？”

“能见到。怎么说也在一个城市里，总是有机会见的。”

“那我还能回来吗？”晨光仰起脖子问雷义。

“当然要回来。”雷义说，“除非你自己不愿意回来，那晓光就得回来。”

“晨光已经习惯这里了，和我们大家都有感情了。”杨妈妈欣慰地看着晨光，“这快三年没有见到哥哥了，是该去见一面了，不然以后你们该生疏了。对了，你们会去多久？”

最后一句话，是问的雷义。

“暂时定的是去一年，我会在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工作。”

杨妈妈想一年倒也过得快，到时晨光就回来了，便说：“小雷，今晚就在这儿吃饭。”

回到厨房，杨妈妈拿出装鸡蛋的筐子，把里面的六枚鸡蛋全部拿了出来，除了蒸碗鸡蛋羹，她还要炒盘鸡蛋。

那顿饭，杨妈妈吃得很不是滋味。

很快，送别的日子来了，杨良书、杨妈妈还有陈茂鹏看着晓光跟着雷义上了汽车，又眼看着汽车驶出驻地，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为止。杨妈妈一转身，两行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待回到家，看着有些冷清的屋子，杨妈妈和杨良书面对面坐在那里发怔。

***

距离晨光上次坐车已经是近3年前了，再次坐上汽车，晨光既好奇又兴奋，两眼一直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景色，不舍得收回视线。

因为路途远，经过的地方也比较偏僻，司机一路开着，到了中午也没敢停下歇歇。雷义拿出三块馍分给晨光和司机一人一块，然后自己拿着最后一块啃了起来。就这样，车子一直开到夜幕降临，他们才在一个镇子上停下来，住进旅店。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已经起床，吃了个简单的早饭又出发了。

一路风雨兼程，5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重庆。雷义带着晨光住进了爱国人士饶国模在重庆化龙桥红岩嘴的大有农场，红岩村就坐落在此。安顿好，晨光就迫不及待地问：

“雷叔，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晓光？”

“快了。他们应该已经在重庆了，不过住得离我们比较远。”

“哦。”晨光似乎有些许失望，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去上学？”

“明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

按照□□副主席的指示，晨光被安排在了沙坪坝的学校就读，每日由雷义接送。离开了延安，不止晨光，连雷义都需要尽快适应，但新的环境和新的学校让晨光倍感新奇，每天都充满活力，只是总念念不忘什么时候能见晓光。

***

早到的高振麟一家，先是住在上清寺军统的宿舍内，上面给安排了三间房，暂时落脚也还凑合。

刚一住下，高振麟就让人打听租房的事情，条件是要离他和曹茜茹调往的军统二处不远，便于两个人上下班；二是房间要够大。很快他便相中一套在李子坝的小楼，楼下两间、楼上三间，外加一个阁楼，这套小楼离上清寺近，所在位置也是去红岩村、沙坪坝的必经之路，交通很是方便。

他们刚住进去不久，秦思明也租了一套离高家不远的房子。高振麟知道这是童钊特意给秦思明租的，便于监视高家老小的活动。而且，他还发现，时不时有便衣在自己家附近出现，回去跟齐淑珍和二嫂说了，三人都说换了地方也还是要加倍小心。

在给延安发报后，高振麟收到延安的回电，得知晨光也到了重庆，就住在红岩村。他们家虽离红岩村不远，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怕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

有天下班路上，高振麟告诉曹茜茹：“一个以前在延安认识的人打电话给我，说是晨光来了，就住在红岩村里。”

“真的？”这消息让曹茜茹很是惊喜，旋即又黯然地说，“从我们家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红岩村了，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不能和晨光见面。”

“不急，晨光已经在上学了，总有机会见到他的。”

“怎么见？咱家附近都是便衣，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就是通共的严罪。”

“这只和兄弟感情有关，无关乎政治。”

曹茜茹苦笑：“我们是这样想的，童钊和秦思明可不是这样想。别忘了他们盯着你多久了，要是再捅到上面去，我们就坐实了通共的嫌疑。”

高振麟也叹了口气：“离这么近却不能相见，真是咫尺天涯。”

曹茜茹侧头看他：“你和延安的人怎么还有联系？”

“现在不是国共和谈吗？情况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不过我接到电话也挺意外，他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但他只是告诉我晨光的情况，其他什么都没说。”

曹茜茹告诫他：“还是要小心，被人抓住这个辫子就糟了，尤其是不能让那俩老狐狸知道你和□□有联系，哪怕是闲聊也不行。”

回到家，高振麟很想把晨光在重庆的消息也告诉晓光，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先瞒着。他怕晓光想知道更多晨光的消息，而他又不能透露太多；更怕小家伙因为距离这么近还不能相见而伤心失望。

打从一踏上重庆的土地，他就陷入了特务便衣的监视之中，导致他不能和任何人接头，最后只好把这些任务交给了齐淑珍。

***

这天早上，高振麟对曹茜茹说他有事，先一步出了家门。他开车去到沙坪坝，在小学门口停下，看见学生们正陆续往校园里走，担心在车里看不真，就下了车点燃一根烟，走过去站在学校门口附近。

很快，雷义开车载着晨光也到了学校。远远看见高振麟站在那里，雷义对晨光说：“你在这里下车，看见高大大千万不能和他说话，记住。”

晨光点点头，对雷义招手说了再见，就下车向校门口走去，看见高振麟，便放慢了脚步。高振麟也早就看到了那个小身影，心跳就突然快了起来，他脸上露出微笑，对着晨光眨巴了几下眼睛，又看着晨光走到跟前，抬头瞧了自己一眼，默默走过去。高振麟只觉鼻子一酸，目送晨光走进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