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 第111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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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罗府的人一大早就骑马过来，传温宋文罗的话说今天要好好聚一下，庆祝白玛夫人的病愈。

塞冯莫洛察万听着次仁在院子里应了，眼也不睁的将公孙揽到自己胸口，手掌拍着她的背，模模糊糊哼出一支歌谣。

雪域大祭司的哼唱确实非常动人，在那如同泛着金色波光的歌声里有着明亮的阳光，生机盎然的草原，祖居的雪山和相爱的人们。

什么风雪也无法阻止人们相爱。

面对死亡他们携手同行。

公孙听着，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与他相握。

“叹什么气？”

头顶上是塞冯好听的声音，他胸膛里的心跳得又沉又稳，公孙只笑着道：“等你去罗马，大概我都快进长老院了。”

再有十年，她也该进长老院了。

再往后如何做，她还拿不定主意。

阿米安鲁斯·马塞里努斯曾嘲笑过她的得过且过，弗拉维·芝诺则不置一辞。

塞冯莫洛察万替她理着头发，现在王还没有决定要如何对他处罚。

强巴土司是死了，可他的儿子还在，土司府随时都可以再立起来。

二王子还没有对此说过话，自己手中得力的帮手被杀，恐怕二王子不会善罢干休。

他真的还能去罗马吗？

“若王，”塞冯莫洛察万斟酌着，不知该不该将话说得严厉，“王若留你在这里……”

“我只想打消你们王想处理你们这一派的心思。”公孙看着阳光照亮窗户，“现在他不年轻了，若已经考虑好继承人的事，那么就已经到了该处理后事的时候，若那个继承人不喜欢你们，更喜欢你们的对手，那么王自己对你们动手，也能避免你们全军覆没，你们要做好准备。”

塞冯莫洛察万点头，他也是这样想，却低声道：“还有好几件大事未做，我不甘心。”

“甘心？”公孙睨他一眼，“世间无人能甘心。”心里数了数，笑道，“好在几件大事你已做了。”

塞冯莫洛察万也微笑，“粮食、取暖还是你的功劳，以后我们这里就饿不死人，也冻不死人了。当年能遇见你真是雪山湖泊送来的福气。”

公孙忍不住笑了笑，敛住想要飘远的心思，道：“昨天说到的羊毛，从养殖到做成衣服，其中不知有多少诀窍，你们尽管拿捏。但是出来的货物，我的商队要先挑先卖，”

公孙坐起来，“一样东西，想卖个好价并不是容易的事，我让他们仔细一点，将你们的羊毛名声立起来。”

塞冯莫洛察万带笑看着她穿衣，此时他靠在那里，衣襟散乱，半掩着被子，乌黑的卷发从颊边垂落，掩去了几分阳刚气，倒显得俊秀非常。

“此事后，王会撤下你的护身法师一职吗？”

塞冯莫洛察万眼神变了，他一言不发的支起身。

“你们教中会怎样对你？”

就见塞冯莫洛察万轻微一哆嗦，骤然抬眼看她：“我不想说。”

公孙明白了，拍拍他，“先别怕，事情还没出来，大不了我们私奔。”

瞪她一眼，塞冯莫洛察万又忍不住笑了，捂了脸，“到那时，我父母兄弟都会受连累。”

和当年在沙洲时说的话一样。

显然他也想到这件事，抬头对她笑了一下，“当年若是耍诈跟你跑了就好了。”

可惜当年的他并没想到这一办法。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先别担心，今天我们去看望白玛夫人和达瓦。”公孙盘算着能做的事，“我预备让你们所亲近的人接触这些能长久赚钱的事，你们能把自己的人选掺进王的名单吗？”

塞冯莫洛察万搓搓脸，起身穿衣，“试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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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无事。

塞冯莫洛察万自己喝茶，就见公孙找出一只发出香味的木盒子，打开给他看，“这个给达瓦怎么样？”

里面是黄白色的干草和绸子，裹着一具金子铸的小马。

“那年我听了特洛伊木马的故事，就叫人做了这些玩具，这里面也能藏点东西。”

看她打开小巧的马腹，里面是一截黑油油的深色木头，那木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油香气，塞冯莫洛察万不由笑道：“这香料很名贵，金马也很漂亮，达瓦可以拿着当家底。”又道，“孟昭师兄这两天一定会赶回来，他和达瓦的婚事一办，恐怕他要上门给老师当儿子的。”

又询问那边历史是如何记载这个神话故事。

公孙为了说明神话与正史、传说之间的区别列举了种种。

沉默了片刻，塞冯莫洛察万笑道：“你们那边有趣的事情真多。”

“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将来你自己去寻找、体验。”公孙暗自比较着那些学院，决定以后让他自己决定，“最好先去学院里学习，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那时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呢？塞冯莫洛察万默不作声的猜想着。

将头发剪得短短的，披上洁白轻盈的羊毛与鲜亮的丝绸，终于可以昂首阔步的走在那些充满知识和哲理的学校？

与那位形容像他们一样苦涩清寒，却掌握着巨大权力的皇帝相对时，自己会说什么呢？

对方又将提出什么样的问题？

面对那个世界，自己会迎来怎样的转变？

从鸿的话中听来，东罗马帝国和西罗马帝国因为各自皇帝执政方式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出身中层军事家族，却更倾向鸿说的【守旧派】，而写出鸿篇巨著的罗马皇帝出身传统的名门望族，却是【革新派】。

远方的世界对他是如此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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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岗覆盖着微薄的白雪，穿着盛装的一行骑手行于其间，为这片景色添了不少生机。

塞冯莫洛察万少有的没穿巫师服饰，只像寻常贵族少爷那样穿着上好的缎面皮袍，一边耳朵上戴着黄金的耳饰，与之前端肃沉静的祭司形象截然不同。

他心情很不错的策马小跑着上了挡在市集前的山岗，回头时脸上带出很灿烂的笑容。

近年来塞冯莫洛察万行事渐有成效，威严日重，除了在王身边仍然温和谦逊，平时神情凛然，毫无温度，常受诟病，桑结一伙常说他跟雪山里出来的神灵一般，其实也是指责他冷厉。

如今这一笑，倒真是春暖花开一般动人。

上了山岗上就能眺望到市集，如今市集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高原人经营的本地商号还照常开着。

公孙骑到他身边向那边看，恰好能看到那几家商号前的空地上桑珠招呼着一个华服客人，不由笑道：“你在看什么？”

塞冯莫洛察万笑着用鞭子指了指那边，道：“我本来和王商量，打算两年内把那里变成一个大市的，唐人也来，大食人也来，罗马人也来，各地货物都有，也带来各国的好处，种子，药物，人口，可惜这事一出，恐怕做不到了。”

“那得修路。”公孙自己往来很少走陆地，但她曾走过几次，深知这里地形不易，“从各国的官道上衔接过来，易通易行，还要足够安全，沿路都要有人把守查验。”

塞冯莫洛察万还记得小时候那次看见强盗截杀那行人的场面，只点头，“路太难修了，要人手，也要粮食，我们这里冷，一年最多有四个月地不那么硬，该干的活都干不完了，哪有那么多人手和粮食来开路呢？”

转头见她浅绿披风被风吹动，露出里面锦袄，便问，“冷不冷？”伸手给她把襟口扣上了。

“其他人可不一定喜欢路好走。”公孙提醒他，“人来得容易，外面的兵匪也来得容易，手里的钱花得容易，底下的人也跑得容易。这事你得仔细斟酌着，别弄成了坏事。”

塞冯莫洛察万对她笑一笑。

对此他心知肚明，虽然这几年一系列事情都做得出乎众人意料，但归根结底那些人也是直接获利的，夏天的粮食，他们让那么多人来冒死抢夺，不过是怕他收获以后不卖种子或卖高价，死几个不值钱的人能直接抢来那些神灵庇护的粮食种子对那些人来说反而最划算。

恰恰是看似平常的强巴土司之死，像根毒箭，戳在了这些人的心窝子里。

“司祭大人！”从另一个方向骑过来一个队伍，是二王子和他的小舅子带着几个骑马骑得歪歪倒倒的女人，“好巧啊~”

在这片山冈上，司祭和他的妻子是非常醒目的亮点。

不仅仅因为他们高头大马、衣饰鲜亮。

他们两个身上有种相通的气质，似乎他们在这片山野中伫立时，这片积雪的山野就成为了他们关心之地，就是他们所投注关爱的地方。

这种气质让见过他们的高原人对塞冯莫洛察万生来就是【神之大祭司】的身份深信不疑。

如今他身畔裹着浅绿披风的女人从帽子下微微露出洁白的面容，正对他含笑而视，司祭转头时也对她笑着，这样美满合意的笑容只会由神灵赞赏的婚事而来。

这边一行人看得呆住，那边夫妻二人却是打算无视他们直接下山岗了。

“司祭大人这是上哪儿去？”罗布仗着自家姐姐最得宠爱平时行事胆子也最大，此会儿便上前去看了看那司祭夫人。

公孙已经扣起风领掩去大半张脸，雪白的绒毛外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

“蓝眼睛？”罗布还想靠近，却被次仁挡住，不由看了一眼司祭，见塞冯莫洛察万冷若冰霜的目光，马上后退几步回了二王子身边，“王子，世上还真有蓝眼睛的人啊~”

“没见识的东西！”嫌这土包子丢人现眼，二王子示意他滚远些，“世上的人多着呢~蓝眼睛？绿眼睛也有！”

“没想到你太太这么快就回来了。”二王子对塞冯莫洛察万笑道，“我还等着呢~”说完不管塞冯莫洛察万的脸色他就去打量公孙。

黑山白雪间公孙的那点浅绿清新得让人眼中一亮。

如有雷同，管他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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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