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移舟漕台 > 第10章 江北淮南草木秋

移舟漕台 第10章 江北淮南草木秋

作者:烛影斧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06 17:01:06 来源:文学城

九月廿五

立冬

马车哒哒哒越过横桥,两边酒楼点起了明角灯。

长街上明灯千盏,照耀如白日,过路人也不带灯笼。

暮色将浓,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渡过秦淮河畔,凄清委婉,动人心魄。

杨育宽靠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人声汹涌,油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情绪。

他看向黄葭。

黄姑娘高卧在一边,睫毛垂下来,眼眸似睁似闭,那呼吸长而均匀,似乎已经入梦。

他掀起帘子向外看,马车进了淮安城,转过几条巷子,将将要在部院门前停下来,他愈发坐立不安。

每日这个时候,点卯议事都已完毕,陆东楼审过漕粮账目,正得闲暇,待会儿他一进大门,过了二门的小穿堂,没准儿让一众散值的同僚逮个正着。

等到了大堂,便是“三堂会审”。

杨育宽在脑海里细细地将流程过了一遍,只觉汗流浃背,心砰砰直跳。

“吁——”

马蹄声戛然而止。

部院、到了。

黄葭枕着头的手臂缓缓放下,伸了个懒腰,悠悠转醒。

她醒得很是及时,让杨育宽以为她方才就不曾睡着,只是闭着眼不想与他搭话。

黄葭不知杨育宽所想,爽快地提袍起身。

掀起青帷,只见那蒙蒙细雨正落在马背上,一股寒意直直逼向心口。

江北真冷啊,她又想起崇安的雨,不似这里的风冷硬,像是软绵绵的被角,吹得人心底松快。

她在闽江上打渔,见薄薄的水雾层层盖在头顶,鱼儿雀跃。

不知道下次回去,是什么时候了。

黄葭戴起斗笠,下了马车。

眼前是高高的深灰色围墙,深红色朱漆大门。

大门前两只石狮子瞪着她,黑压压一片身着甲胄的兵将,驻守在外。

杨育宽颤巍巍地走下来,看着熟悉的门庭,勉强镇定下来。

士卒见了他,自大门口三步并两步上前,拱手作揖。

杨育宽环顾四下,眸光一滞。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士卒抬起头,“总河衙门的人来了。”

杨育宽微微一怔,“漕台现下在何处?”

“卑职不知。”

杨育宽回过神来,他真是糊涂了,竟然向卫所的人问陆放篱的行踪。

但听得这番答复,他到底是缓了一口气。

总河衙门的人一来,陆放篱必定诸事缠身,十有**抽不开手来问他挪用漕船之事。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提着的心。

迈入大门,走过二门小穿堂,绕过九曲游廊。

四面假山假水环绕,垂柳枯枝绿意在潭边。

迷蒙细雨落下,雨丝中透出一股花香,四围开遍了红火的秋海棠,红得好似在滴血。

漕台衙门院落重重叠叠,怎么也走不到头。

黄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下,心底泛起疑惑。

走过了三道门,却只见得几个书办,一个着官服的人都没有。

杨育宽更是疑惑不解,他那些同僚都去了何处?

过了第五重门,天光熹微,迎面走来一人,官服上绣着的虎豹凶气逼人。

黄葭瞥了他一眼,四品武官,又是卫所的人?

她猜得不错,此人正是现任淮安卫指挥佥事李约。

杨育宽见了他,连忙低头作揖,“李兄。”

卫指挥佥事,不过比工部郎中大了一级,杨郎中礼数周全,如此客气。

李佥事却阴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

感觉到这二人微妙的氛围,黄葭撇过脸,只看着外面蒙蒙细雨。

细雨丝丝入扣,李约瞥见了杨育宽后面那道身影,脚步忽而一顿。

他回过头,依旧沉着脸看向杨育宽,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漕台在清辉堂议事,再过半个时辰,你带人过去。”

杨育宽应了一声,佝着背,头低得更低了。

雨渐渐停了,天空灰暗中带着烟云,浮起点点星子,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这顿晚饭吃得潦草,一碟子芦蒿炒豆腐干,一碗汤,一大碗饭。

杨育宽煨了一壶茶,吃得缓慢。

豆腐干里放了大把辣椒,辣得舌头发麻,黄葭只倒了汤,匆匆吃罢。

暮色沉沉,部院的人大都放衙走了。

长长的游廊下,只有将死的秋蝉还在作响,两人一路走过去,冷冷清清。

到了清辉堂外,堂屋里明亮的光照得人眼前一晃,像是揭开了一层黑雾。

嘈杂的人声喧嚣而起,在静谧处待久了的耳朵为之一鸣。

明窗上映着十几个婆娑人影,晃动着。

走上台阶,听得堂屋里两个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中气十足,一个平和淡然。

杨育宽一耳朵便听出来,那是兵备道参政陈敬猷与参将林湘坡的声音。

陈敬猷怒气冲冲,一拍桌案,“我便是想不明白,漕粮入库都是登记在册的,怎么这么明明白白的事,如今反倒说不清了!”

底下人附和,“江朝宗恐怕是早有准备,要不然也不会等咱们的船一走,就把账册弄齐全。”

陈敬猷深以为然,“原以为这次是卖了延平知府一个面子,没想到是被浙江那边钻了空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林湘坡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天在算,现如今恐怕说不好,但是,这三百石的漕粮,不能就这样让他糊弄过去!”

林湘坡是负责河防的守将,如今整个堂屋里忧心忡忡的恐怕就是他。

“黄河汛期就要到了,筹措不到粮食,别说湖广,就连江北也会大片大片地死人!”

陈敬猷连忙反驳,“汛期还远,近在眼前的是顺天府那里,总得给个交代吧。”

两人一句接一句,杨育宽已经听明白了个大概。

先前他与胡宝生听鲍冕的话,把停在浙江的漕船移去堵河口,只是现在浙江巡抚江朝宗却以此为契机,趁机使了什么手段将征粮之事搪塞了过去。

可从前也不曾听说那江巡抚同鲍府台有什么往来,此番两件事情撞在一起,两人又都从中获利,当真只是巧合么?

他越想越心凉。

六省漕粮纳征是漕台衙门的头等大事,本该在秋末完工,今年已经到了初冬。

虽说,历来各省拖欠漕粮已是常事,总要一个一个地去催缴,但多少也能有六成征收回来。

不想到了今年,他们竟是一毛不拔了。

杨育宽望着廊外,深深叹息。

天色幽暗下,唯见他面容黯然。

黄葭斜倚红漆廊柱,拨开一朵秋海棠的花瓣,眼前一片猩红。

耳畔是堂屋里的喧嚣。

淮安是祖父当年督造海船后带她来的,她已经多年不曾回过。

这些年过去,祖父留在淮安的老宅,也不知已经破败成了什么样子。

细雨绵绵,杂落其间。

堂外,秋蝉叫个不停,像是要与那堂屋里的人比比嗓门。

雨珠滴滴答答地自枝头滑落,在嘈杂中显出别样的安详。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平静。

堂屋里那两人登时噤了声。

黄葭抬眸望去,只见明窗上中堂的一个影子微微晃动。

“放篱啊,多事之秋,更要保重身体。”

“如今入冬天凉,你早晚要添衣。”

“漕台,我那儿还有些桂枝汤,要不然明日熬了送来。”

堂屋里,众人嘘寒问暖,方才紧绷的气氛登时缓和许多。

“不碍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估计就是那位陆漕台了。

黄葭靠着红漆廊柱,静静地听着,马不停蹄地赶路,眼皮愈发重了。

不过屋里的人说话都如此墨迹,估计他们一时半会也唠不完。

她干脆席地而坐。

冰冷的石地贴着,浑身一振,但她照样打起了瞌睡。

杨育宽依旧站在一边,保持着端正肃穆的神态。

廊外的冷风呼啦啦地吹过。

黄葭侧过脸看着那明晃晃的光亮,窗上长长的人影投在脚下。

那堂屋里一定很暖和。

与此同时,堂屋里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回已经没有旁人,只有陆漕台一人的声音。

“我已上奏朝廷,前年水患后,百亩田耕冲垮,今年交粮折征之前,各地还要将田亩数目再对一遍。这道奏疏上去,有许阁老说话,总能拖住一时。”

众人微微一怔。

想江北有陆东楼坐镇,他们倒不必过于忧心了。

只听他咳嗽了几声,接着道:“至于江朝宗那边,我听人说,他明年要在浙江弄一个‘火耗清库’新政。”

“漕台的意思,是要让他的新政胎死腹中?”

陆东楼没有答话,只看着青白色的杯底。

众人缄默。

现如今朝中首辅孙熹与次辅许缮长正斗得厉害,好巧不巧,这江巡抚就是首辅孙熹的得意门生,而陆漕台却是次辅的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眼下闹到这个局面,也不知此事仅仅是江巡抚为拒交漕粮而设计,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陆东楼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贯的平和温柔。

“他想让各府县置立仓场,将一应税粮俱收于内,见数拨运,这也是件好事。”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青瓷杯盖登时一碰,磕在了杯沿上。

声音清脆入耳,众人凛然。

下面有眼力见的官员接过话,声音戏谑,“顺天府那位这样扶持他,只可惜是看走了眼。这个江朝宗,不过书生心性尔尔。”

又有官员道:“下官有个疑问,那江朝宗真能为了一个尚不见影的‘火耗清库’新政,交出上千石的漕粮?”

陆漕台没有回答,只道:“再过两日,他的回信便到淮安了。”

那官员好似不死心,仍问:“漕台,他若不肯呢?”

陆东楼的声音微微一顿,低沉中刻进几许风沙。

茶盏重重落在木几上。

“那是他的事了。”

众人一惊,不想这件事到最后,竟然会是这么难堪的收场。

但听陆东楼不容置喙的语气,想来他主意已定,也不便多言,又想,这一回斗法,折进去的是胡宝生,那可是跟了陆东楼五年的旧人,为着私怨,他也不能就此罢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