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林俞没有办法说服楼殊,但也不能完全接受对方的观念,原本就不明晰的思绪更加混乱。
但楼殊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他依旧每天起床做早餐,向林俞讨要一个早安吻后才去工作。
一般来说,林俞会坐在餐桌旁,走神半小时,然后开始痛苦的码字。
他码字速度很慢,注意力又不集中,每次都要写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完成更新。
不过目前写的这本不算长,还有几万字就要结束了,林俞勉强找到一点希望。
这本书数据依旧不错,林俞把新章节发出去,没几分钟,评论刷得飞快。
期末保佑我不挂:“完蛋,好像要长脑子了……”
家有一辆猫:“呜呜呜呜终于等到更新了!水鱼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
35792468:“楼上看看你的猫。”
……
又是很热闹的一天呢。
盛迟夏打来电话时,林俞正在试图说服自己多码一点,多少有个存稿。
“你现在有空吗?”盛迟夏有些疲惫,“我现在去接你。”
“有空,”林俞站起身,下楼拿外套,“有什么事吗?”
“有大事,”盛迟夏没有多说,临沂听到了对方那边的鸣笛声。
“你来了就知道了。”
-
在车上,盛迟夏为林俞简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你父亲公司的那群人准备起诉你的母亲,”盛迟夏说,“罪名是谋杀。”
林俞骤然抬眼。
虽然秦修是一个很糟糕的丈夫和父亲,但不得不承认,他很擅长公司的经营。
在他死后,林俞的外公外婆接管了公司,某些蠢蠢欲动者没了机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有证据吗?”林俞暂时收起其他思绪,问盛迟夏。
“他们要求查监控,”盛迟夏耸耸肩,“我现在就是要带你去看监控。”
事关林俞,异种管理局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没有处理好,楼殊发疯可不是小事。
下车后,两人直接去了调查室。
盛迟夏按了几个按钮,一段监控出现在了屏幕上。
“注意看那辆白色的车,”盛迟夏说,“这个角度拍得很清楚。”
林俞抬眼看去。
监控里,秦修开车,林慕云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几秒后,车开到了大桥中间,前面有些堵车,车流开始放缓。
可秦修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车速不减,几乎要撞上前一辆车。
就在这时,林慕云突然扑过去,将方向盘往右手边转了一圈!
车辆快速右转,其中一人似乎踩了油门,栏杆被撞碎,车直接掉进了江里。
监控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林慕云钻进秦修的怀里,用对方的身体挡住了冲击。
“事情就是这样,”盛迟夏按了暂停,看向林俞,“你的母亲确实有谋杀的嫌疑。”
“我知道了,”林俞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我不否认这一点。”
“我对法律不太了解,”林俞说,“我们需要一个律师。”
“已经请好了,”盛迟夏伸了个懒腰,“律师已经到酒店了,过会儿我们去见他。”
林俞“嗯”了一声,他看着屏幕,拖动进度条,让监控停在一个画面上。
他简单扫了一眼画面,然后按下放大键,移动放大区域,直到看见他想看的东西。
“这里,”林俞用指尖点了点屏幕,“楼殊在这里。”
盛迟夏看过去,在画面的左上角,一条黑色的触手出现在林慕云身后,挡去了大半飞溅的碎片。
盛迟夏倒吸一口凉气。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半晌后,她站起身,“这段监控不能直接给他们。”
毕竟是要上法庭的东西,万一真被谁看到了,善后起来也有些麻烦。
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被异种寄生的人类能看到异种,但有时候也会有例外。
所以,异种管理局会最大程度避免异种出现在众人面前。
盛迟夏打电话去了,林俞坐在椅子上,随手拨弄着手腕上的手环。
他最后还是妥协,把楼殊给他的手环戴上了。
不知道楼殊往手环里放了什么,林俞总感觉有东西在手环内部流动。
他还在看手环,盛迟夏已经打完电话,拿起了车钥匙。
“走吧,”她耸耸肩,“我们去见律师。”
林俞站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花盆:“它快要掉下去了。”
“谢谢,”盛迟夏将花盆扶正,“我们走吧。”
-
在车上,林俞将一些资料发给盛迟夏。
“我的母亲长期遭受着非法囚禁和故意伤害,”林俞说,“我也被他打过很多次,录音和视频里都有。”
秦修的生意确实做得很大,在他活着的时候,林俞和林慕云并没有能力与他抗衡。
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在林慕云的记忆还没有被消除之前,她将这些视频发给了林俞,她大概率一直知道,自己可能有被控告谋杀的一天。
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当然不能被这些事情影响。
“到时候把它们交给律师吧,”盛迟夏叹了口气,“我和律师都会尽力的。”
她见过林慕云洗去记忆前后的对比,长期的婚姻生活没有让她幸福,反而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让她变得神经质,缺少安全感。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盛迟夏确实觉得,秦修也是活该。
等停好车,盛迟夏带着林俞走进酒店。
“这酒店内部装修还挺独特,”盛迟夏跟林俞感叹,“蛮古典的装修风格。”
巨大的壁炉占了大半面墙,木材在燃烧时散发出木头的香气;灯光并不明亮,大多数采用挂壁的油灯,与壁炉中的火光交相辉映,将这个酒店染成柔和的暖色。
地板似乎是刻意做旧,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少地方还铺了深色的地毯,毛茸茸的;窗户因水雾而变得朦胧,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林俞没有说话,他今天没有带耳机,从进门开始,就显得有些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律师的房间在三楼,他们到前台时,前台直接给了他们一把钥匙,古铜色的,有些年头了,上面写着“306”的房间号。
“有点奇怪,”盛迟夏皱起了眉,“为什么会直接给我们钥匙。”
大概是为了配合装修风格,酒店里没有装电梯,他们踩在老旧而窄的楼梯上,必须扶着扶手,稍不注意就会踩空。
快走到二楼时,林俞突然抓住了盛迟夏的手腕。
“这里不对劲。”他轻声说。
“怎么了?”盛迟夏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问林俞。
“窗外在下雪,”林俞快速说,“我们来的时候还是晴天。”
“前台的工作人员身边有餐盘,应该刚吃完晚饭,而现在是下午四点,不是吃晚饭的时间,酒店工作人员也不应该一边工作一边吃饭。”
“进门处有‘小心野狼’的标志——这里是市中心,根本没有野狼。”
“我们路过了储物室,里面有铲子和柴火,铲子上还有水,应该是刚铲完雪不久,但最近我们这里并没有下雪。”
“柴火看上面的日期是今天新砍的,但这附近没有森林,在考虑成本的情况下,最近的伐木场送过来也需要三天。”
盛迟夏深深看了林俞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仪器,按了几个键。
“异种浓度非常高,”几秒后,盛迟夏苦笑一声,“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林俞在看智脑,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智脑已经没了信号,他们再也无法向外界发送消息。
盛迟夏当机立断,拉着林俞往外跑。
“没有用的,”林俞一边喘气一边说,“外面在下雪,多半是暴雪。”
在他们跑到前台时,那个在前台的年轻姑娘突然拦住了他们。
“两位客人要去哪里?”她的声音很平,几乎没什么起伏,人却牢牢阻断了两人出去的路。
“外面在下暴雪,请客人暂时在旅馆了歇一会儿。”
盛迟夏停住脚步,定定看了姑娘一会儿,突然就平静下来。
“我们能不能再开一间房?”她甚至有闲情雅致和对方聊天,“305或307都可以。”
“当然,”姑娘又递过来一把钥匙,“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拿了钥匙,盛迟夏懒洋洋和姑娘告别,带着林俞再次上楼。
“问你个问题,”走到一半,盛迟夏转过头问林俞,“你老公多久能发现你遇上危险了?”
“应该已经发现了,”林俞低下头,看着手环,“我能感受到。”
就在刚刚,手环开始发热,里面东西都流动速度也在加快。
“那就行,”盛迟夏看上去更放松了,“我们就等你老公来吧。”
“反正你在这里,”盛迟夏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间门,“楼先生能处理的事情不用担心,他处理不了……那也不用担心了。”
林俞对他人情绪变化非常敏锐,从前台姑娘过来开始,盛迟夏的心情就进入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状态。
如果真的要评价的话,大概是一种平静的疯感。
盛迟夏住306,林俞住307,他们决定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等待即将到来的危险。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林俞扫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张纸,林俞拿起来,发现是一张时间安排表。
“7:00~9:00:早餐
11:00~13:00:午餐
17:00~19:00:晚餐”
“服务生将在每日9:00进行客房清洁,如不需要,请在门口挂上对应指示牌。台球室与图书室只在13:00~17:00开放,如需客房服务,请用房间内的座机拨打以下电话。”
林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座机这种东西了。
包括壁炉、油灯之类的事物,现在早就不再被广泛使用了。
这是一个被单独隔离出来的空间,林俞垂眸,做出判断,时间应该比现实要早几十年到百年。
在得出这一结论后,林俞也没再多想,他检查了一下床铺,没有问题后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在外面他一向睡不着,林俞也不担心睡过的问题,他漫无目的地想着东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林俞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不适合战斗一类的工作,面对这种级别的异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全自己,撑到楼殊过来。
旅馆的隔音效果很差,林俞闭上眼,能清晰地听到上下左右每个房间发出的声响。除此之外,外面的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林俞听到了树枝被压弯折断的声音。
暴雪山庄,林俞想,侦探小说和恐怖小说里的经典场景。
谋杀案、密室、藏在客人中的凶手……庞大的小说阅读量让林俞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的事情发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情居然到了林俞擅长的领域上。
他应该承担起“侦探”的职责,与异种展开惊心动魄的对峙,直到最后,他会像其他侦探一样,带领所有人逃出生天,走向经典而光明的好结局。
但他有点头疼了。
每当周围环境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林俞都会头疼。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头疼过了,和楼殊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他去什么地方,楼殊都会和他保持着一点联系,如同一根细而韧的蛛丝,让林俞在变化的环境中找到一点安定感。
头疼愈来愈烈,但林俞已经习惯它了,房间内有时钟,晚上六点,盛迟夏敲响了他的房间门,告诉他该吃晚饭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盛迟夏仔细看了看林俞,说,“是在害怕吗?”
“不是,”林俞摇头,“头疼,但没关系,一直都是这样。”
除了脸色差一点外,他看上去和平常确实没什么区别,盛迟夏也不好多问,示意林俞进她的房间:“我们先聊一聊。”
“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多问,”关上门,盛迟夏说,“但这一次情况特殊。”
“我只想问两点,”盛迟夏示意林俞坐到椅子上,“第一,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林俞简单向盛迟夏讲述了黑皮书的作用。
盛迟夏若有所思:“之前倒是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那人的能力更接近于记忆检索,检索到的记忆会显示在书上。”
不过这不是重点,盛迟夏很快就跳到了第二个问题上:“除了这个特殊能力,你似乎还具有……一些天生的能力。”
她斟酌着,在想怎么表述:“你是能看穿人心吗?”
从最早的巫师案,到写作上的惊人天赋,再到每一次见面时的恐怖洞察力……盛迟夏几乎可以断定,林俞具有某种特殊的天赋。
但林俞表现得很平淡:“不,我不会读心。”
“我有很长时间的疾病治疗史,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林俞说,“从大概八岁时,我就开始见心理医生了,你们应该调查到了这一点。”
“我的所谓能力,其实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种。”
盛迟夏呼吸一滞。
林俞直视盛迟夏的眼睛,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从外界获取信息是经过筛选的,他们可以忽略掉一些自己不需要的信息,比如路旁野花的颜色、天上云朵的形状、路过行人手上的戒指……诸如此类。”
“但我不可以,”林俞轻声说,“我没有忽略的能力。”
“我会获取所有的信息,即使我根本不需要它们。”
“这是缺陷,不是能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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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