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外面的人是坏人吗?”小女孩手中摇着拨浪鼓,歪着头问她。
她将孩子们都揽入怀中,轮着轻轻拍了拍她们的头:“对面的都是坏人,所以你们要好好听话,现在不要出去懂吗?”
“可是,姐姐们还没有回来……”有一个小女孩,抬起头来,茫然的问她。
本来她们一共有二十个姐妹的,现在只有六个了,其他的姐姐是不是被门外的坏人捉走了?
“不用怕,晚点娘去找她们。”芦娘顿了顿,轻声说道。
她们身上的红线缠绕在一起,向着床那边蔓延,织成一个鲜红的床帘。
偶尔还能看到那帐子上湿漉的光泽。
“你不是我娘……我娘不想这样……”小安子在她的怀中挣脱,迈着僵硬的步子倒退几步。
头好痛,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母亲的脸是温柔的,她总是温声细语的唤自己的乳名……
芦娘站起身来,眼睛恢复清明,看着小安子像是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为什么,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还想逃离我。”她眼神里瞬间充满肃杀,冲着小安子咆哮。
其他小女孩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指着小安子破口大骂:“女儿就是贱……就活该被你爹卖掉……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开她。
小安子瞬间跪倒在地上,身后又缠上了几条红线,化作一条红布,将她的嘴巴捂住。
小安子的喉咙被红线缠绕起来,她被提到半空,双眼充血,用手扒在红线上。
其他小女孩见状,惊恐的围作一团,她们抱在一起。
芦娘阴冷的眼神落在她们的身上,喝到:“怎么?你们也想体验一下?”
阿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忍着惊恐,颤颤巍巍的走到芦娘的跟前,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娘,我怕。”
芦娘目光落在那衣角上,脸色瞬间温和起来,声音也软了下来,蹲在她的面前,用手摸了摸阿宝的头:“那阿宝会离开娘吗?”
阿宝摇摇头,麻木的回应:“不会,阿宝不会离开娘。”
身后的小女孩们齐声回应:“不会,不会离开娘。”
芦娘笑出声来,脸上愉悦的神情怎么都盖不住,她挥了挥手。
缠绕住小安子的红线迅速回收,小安子跌坐在地上,后背的红线泛着一阵一阵的红光,她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芦娘起身,走到小安子的面前,用手摸了摸被勒红的脖子,眼里泛着泪珠,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哽咽着说:“小安子以后要乖乖的懂吗?”
“嗯,以后好好听娘话。”小安子语气毫无波澜,乖巧的回应。
芦娘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是娘的好孩子。”
屋里没有点灯,床帘照出的红光显得异常诡异,照在她们的脸上也显得毫无生气。
有些脸上的皮肤犹如旱地,肉眼可见的一层皮绽开。
外面漆黑寂静,只能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沈妤困的直点头,可能是身子还没有养回来的原因,这几日总是嗜睡。
她的头慢慢的往下坠,过一会又猛的抬起来,如此反复。
江妄将自己已经烘干的披风递给她:“困就睡吧,把这个盖上不会太冷。”
她看着递过来的披风错愕一瞬。
“我不冷,你盖着。”江妄又往前伸了伸。
沈妤又是看了一眼门外,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犹豫了一会才接过江妄递过来的披风。
她点点头:“多谢。”
虽身处困境,但是她也架不住如洪水般的困意。
沈妤环抱膝盖睡去,枕着手的头微微侧着。
江妄盯着她好一会,直到确认她已经睡去,才低声开口:“你会不一样吗?”
沈妤和她有相似的面容,只是她要活泼一些,沈妤在他们面前倒显得有些拘谨。
江妄眼神变得迷离,面前的沈妤和记忆中的影子重叠。
“阿妄,你怎么又发呆。”
“阿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阿妄,你喜欢我……”
“不是我……我没有……”
记忆如潮水袭来,江妄眉心一蹙,只觉得一股窒息感弥漫心头。
他痛苦的用手将头抱住,像是野兽低吼。
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走不不出来。
“阿序……”沈妤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呢喃着。
江妄猛的转头看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让他眼里瞬间失去清明。
他起身,慢慢挪动步子走到沈妤的面前,蹲在沈妤的面前,盯着她的脸看。
手慢慢的摸上刀柄,眼里充满嗜杀的猩红。
只要把她杀了,就不会痛苦,杀了她,杀了她……
刀,慢慢的拔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江妄,你在做什么?”李语清盯着他手中的动作,低喝。
季一清同李语清并肩站着,神色古怪的看着江妄,他们身后是无尽的黑暗,燃烧的火焰的光打在他们的脸上。
江妄将刀收了回去,起身做回自己的位置。
李语清不悦的盯了他好一会,抬脚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命令道:“你给我出来。”
抬手指着季一清,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你,看好沈妤。”
季一清看到她冷脸的样子,立马像只缩头乌龟,乖巧的点头。
江妄起身,跟在李语清的身后,朝着黑暗走去。
季一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默默给江妄捏了一把汗。
李语清背对着他,平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刚刚想杀了她。”
肯定的语气,并不是问他。
江妄羞愧的低下头,没有回话。
冷风打在他的脸上,脑子清醒了不少。
“沈妤,不是那个对不起你的人。”李语清背过身来,看着他的双眼认真的说:“她也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是沈妤不是她,就算她们长得像,她的错也不应该由沈妤承担。”
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把别人的过错强加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沈妤只是同她长得像,这并不是沈妤的过错,而且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能清楚的感受到,沈妤和她是不同的人。
一阵狂风吹过,高大的树枝晃动,清亮的月光照在青石板上,眼前明亮起来。
江妄动了动嘴巴:“抱歉,是我冲动了。”
李语清摇摇头,认真的回应:“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是沈妤。”
她不敢想象,如果方才不是回来及时,江妄是否被冲动吞没。
“嗯。”江妄点了点头,随后低着头闭上了眼,遮住眼底的伤痛和恨意。
李语清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这地方不太平,免得季一清担心,以后莫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季一清看到他们走进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惊诧道:“怎么……”
发觉沈妤还在休息,声音低了下来:“这么快……”
他一副不嫌事小的样子,目光移到江妄的身上上下打量,这也不像是被抽鞭子的样子啊,他都要杀人了,李语清怎的还对他这么客气。
“怎的,想让我在外面冻死?”李语清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问他。
季一清听出她语气有些烦躁,拍了拍身侧的地,又将自己的衣裳盖在了上面,做了个请的姿势,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小姐请坐。”
“这还差不多。”李语清挑挑眉,做了下去。
呜呜作响的风声里参杂着浅浅的齁声,江妄睡不着,索性跟他们说他守夜。
李语清再次叮嘱:“别做出格的事。”
江妄点点头,现在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暂且不会做方才的事。
没过一会,他们就深深的睡了过去。
天渐渐亮起来,整座城被雾气笼罩,外面的树叶杂草都凝了露珠。
沈妤慢慢的睁开眼,不知自己何时躺在了地上,朦胧间看到江妄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迅速起身,整理好易容,寒气深重,虽然火还燃着她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醒啦,妤妹子。”季一清看到她打趣道。
沈妤点点头,应了一声。
目光在房内四处搜寻,不见语清姐的身影,昨夜语清姐和季大哥一起出去的,为何她不在。
她对上季一清的眼神,问道:“语清姐呢?”
“她去院子里打水了。”江妄抬眼,冲着院子指了指。
天亮了后她出去走了走,才发现这院中还有一口水井,刚好可以打一些水来洗漱。
沈妤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没事就好。
“妤妹子,你醒啦。”李语清提着一桶水,左右摇摆的从外面进来,看到沈妤,她喊了一声。
季一清见状,立马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挤到一侧,双手并用提起水桶。
李语清竖起大拇指,毫不保留的夸赞,声音软软的:“季哥哥好厉害。”
季一清听到这一句,吓得浑身一激灵,提水的手一僵,略带嫌弃的看着她:“要夸你就好好夸。”
突然来一句季哥哥好帅,谁来了都害怕。
李语清摆摆手,不太想和他掰扯下去,坐回了火堆旁。
沈妤问道:“语清姐,昨夜出去可有什么收获?”
李语清思索一会回答:“倒是有个古怪的地方,等下我们一起去看看,若没有问题我们就离开。”
沈妤点点头。
这里的草长得比他们还高,加上大雾,若是走远了很容易走丢,李语清拿出一根细绳,在江妄和沈妤的手上绕了几圈。
“这样你们就不会走丢了。”在绳子的末端打上小结,颇为满意的看了看。
江妄满脸黑线,无奈的举起手,转了转手腕,看着那打着丑结的线:“就算没有这线,我们也不会走丢的好吧。”
“哎呀,快走了,赶路要紧。”季一清过来拍了拍江妄的肩膀,催促着他。
好在昨夜已经开过路了,那些杂草已经被李语清和季一清修过,很容易就找到那妇人的住处。
“谁?”
刚踏进院门,里面就传来声音。
“大娘,昨夜我们来过的。”李语清喊了一声。
“不借宿。”
房门仍旧紧闭着。
“我们不借宿。”李语清回应。
几人轻手轻脚的往里走。
露水沾到沈妤的手,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尽量避免被沾湿。
像是看到什么东西,沈妤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路又看了一样前面的路,手腕动了动。
江妄回过头,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沈妤指了指地上凌乱的脚印,这些都是不久前沾上去的,碰到了露水还没有干透。
脚印很小、很多。
江妄蹲下身子,用手量了量地上比较完整的那些脚印。
大小不一,不是一个人的。
李语清也发现了端倪,想起昨夜听到的动静,越发肯定住在这里的人不简单。
季一清对上李语清的眼神,心邻神会的点点头,随即喊了一声:“实不相瞒,舍妹前几日出门玩耍,几日未归,不知大娘可否见过五六岁的小姑娘?”
咿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漏出一点缝,那妇人从里面探出头来,语气不悦:“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江妄嗤笑,仿佛洞穿她的把戏,用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问她:“那院中的脚印如何解释?”
妇人扒着门的手一紧,脸上神色未变,浊白的眼神对上江妄:“我一个瞎子,自己都难以照顾,何况照顾小孩子……”
“真的是瞎子吗?”江妄步步紧逼,通过缝隙看到屋内漆黑一片。
砰的一声,门被她关上,大吼一声:“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