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入夜,手执明安,唇角微低,
目之所及无人与之比肩,剑之寒光恰如眉眼凌厉。
玄铁断声刺耳,与多年前,木扇断刀之声重合,一同惊醒了断晚秋的朦胧,索性投壶玩物箭钝,他误打误撞挡下,伤的不算太重。
他顿了顿后,便狠劲掰下了箭身。
“谢冰”
断晚秋俯身捡起木扇仔细放入怀中后,缓缓起身,在谢冰耳侧低语,
“属下领命”
断汀洲和邵皎月急匆匆赶了过来,“长明!”“殿下”
断晚秋恰理完了衣衫,他便靠在了断汀洲的耳畔,审视四周。
“皇姐,你带皎月先走,别让她受惊了”
“我没事,这儿有我也便不会出事”
陆风起匆匆赶来,行至此处,顺手便拉过了屏风。
谢冰执冰泉立在邵状宁的身旁。
邵状宁这才收了明安微微立住,显然他的眼眶已然红了。
众人谈论,窃窃私语,都在等着宁王发话。
“不能让逢安一个人在这处理,子逸你需陪着”
“殿下”陆风起会意,低身检查起伤口。
“伤重吗”断晚秋刻意压了压声调,看向邵状宁。
“虽不是很重,但是还是得趁早处理”
“那子逸你先简单处理一下,我压个场,再回府,剩下的……”
“明白,殿下”陆风起不经意回头看了看邵状宁,只觉他的眉眼几乎要嵌到这屏风之中,他心中微微叹气——这逢安真是……
陆风起拔去了侵入不是很深的箭头,断晚秋微微颦眉,却没有出声,简单包扎过后,陆风起便出了屏风,走到了邵状宁身侧。
“哥哥,他……”
“无妨”
随后断晚秋的声音俨然压下了众人的口嘴,
“本王今日遇刺”
“若是有人存心加害”
“待逢安和子逸查明”
断晚秋故意留了半句,随谢冰出时才吐露,
“必不会放过”
邵状宁真的恨不得现在就跟着断晚秋回宁王府,只可惜,查案要紧,他刚才又如此冲动失礼,实在是……
邵状宁和陆风起行至投壶之处,邵状宁手按明安,似是有些于心有愧,
“刚才宁王殿下他受的那一箭本是冲我来的”
“阴差阳错,却害了殿下……”
话还未完,李云就急匆匆来邵状宁面前作揖,没头脑地陪着笑脸,“邵小将军,你这话说的,我李云可从来没有害您的心”
“可是这李云不是和邵将军向来不对付吗……”
“唉,我记得李大夫好像前天刚参了邵将军一次……”
“咱们还是慎言的好,谁知道是不是啊,这谋杀封王……”
李云几乎发了昏,索性邵状宁也没搭理他。
邵状宁只是挑了一眼李云——量你个谏议大夫也没这胆子……
他径直走向投壶的箭筒,取出一支细看后便折,箭两头落地,“不是一种箭”
陆风起向邵状宁示意,点了点头,“各位可有人看到殿下是怎么中的箭”
“臣好像看到箭是从楼上出现的”
“臣也看到了”
“臣女也看到了”
……
“那便奇怪了,这楼上是徽月公主的厢房,总不会这亲姐弟相残吧……”
“可是刚才公主不是还冲下来了”
“谁知道是不是做戏”
“够了,徽……”
邵状宁的嘴显然被陆风起的眼神封上,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踏木阶声近,
墨绿外裳,浅青内着,长发束冠,碎缕如绸缎揽风,剑眉星目,唇朱红一线,通体宛若青玉。
刑部尚书苏响带着一帮人赫然出现堂中。
他身侧配着短刀冷月,目不斜视,活像玉面修罗。
快步走至陆风起身侧,他微微颔首,轻贴上陆风起的耳畔,眉眼也偏向了一侧,“殿下让我带人来,所有人都要带回去庭审”
“殿下还说,要护好邵小将军不要让他冲动”
——殿下查案还真是好大阵仗,寻常人谁又唤得动苏尚书……
他心中腹诽。
“好,那无声你压一下场”
苏无声回身,周围的人早都已经苏尚书长,苏大人短的恭维行礼了几圈,苏响则权当没听见,到也真是应了那“无声”。
该查办的查办完后,还要继续拷问才能得个结果。
苏无声辞别了邵状宁和陆风起后,便让手下带人回了刑部。
“刑部苏响是哥哥的人!”邵状宁此刻几乎是惊到了——想来当年初见苏响后,他也未曾想过他竟能一步步做到尚书之位——他紧紧按着陆风起的肩,看着苏响离去。
“你声音可以再高一点的”陆风起几乎是受不了邵状宁——殿下为什么会心悦于这么个……
“子逸,你也是哥哥一党的吗?”
“我可以让他把你带走吗?”
深夜,邵状宁纠结再三下,还是匆匆赶到断晚秋的寝宫,行至不远处,却见陆风起正准备进去。
陆风起此刻见他眉眼微低,知是他又胡思乱想,越想便越是自觉于心有愧,
“逢安,过来”
陆风起心中叹气——仅是过了一会儿,邵状宁便又是低着头,有些麻木,又有些迟钝。
陆风起塞过了手中的药,“你去给殿下上药”
“我、我……”
邵状宁脑海闪过宽衣解带的画面,顿时莫名羞红了脸,陆风起见自己诡计得逞,心中暗笑,便更是催促,“让你去,你就去”
终究,邵状宁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断晚秋刚被陆风起包扎过,随意披了件外裳,白皙的皮肤在衣缝中若隐若现。
“逢安”断晚秋见邵状宁进来,轻唤了一句。
邵状宁一直低着头,拖着步子靠近,向来伶牙俐齿,今日却似个“结结巴巴”,他灿灿开口,“哥哥,我……我来给你上药”
“好”
邵状宁扯下断晚秋的外裳,上半身裸露,比他所想更加白璧无瑕。他不经咽了咽口水——只可惜却受了那一箭之伤。
他眼神终于不再闪躲,他俯身上药,感到断晚秋似乎轻颤了一下,不禁回身,抬眉处,却正好触上断晚秋的眉睫——断晚秋眉睫似柳,而自己心中不平,恰似被春风吹拂。
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不敬,是亵渎。
他正欲开口,却像被知晓了心声,断晚秋开口道了句,“不疼”
他偏过头正看见被断晚秋仔细放在案上的断刀,断刀被摆在绸缎之上,血色已然被清洗过,一丝痕迹没有留下。
断刀是断晚秋自幼便带着的木扇,是她母亲白泠为其所制的,邵状宁想至此处,也难怪断晚秋如此珍惜。
“逢安”
邵状宁出时脸色通红,他不知陆风起已在这站了多久。
“子逸,哥哥他不会留疤吧”
陆风起狠狠敲了下邵状宁的脑子,
“你这是有多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只是…只是觉得”
——哥哥那样一副身子,留疤真的是白玉得痕一般……
邵状宁摇了摇头,终没有再说下去。
冷月无声,一夜人人不得安寝。
次日,刑部处。
“陆文书,我进去……”
陆风起摆了摆手,低语道,“不必了,无声大抵一夜庭审未睡,不要扰他为好”
陆风起衣玦翩如雪,探手提起正准备进地牢,却被人牵住了衣袖。
“子逸”
苏响眼中血丝蔓延,显然疲劳,
“里面比较脏乱,我怕脏了你的白衣”
陆风起回身,苏响对上陆风起的眼眸,这才松了衣袖。
灯下烛火邀残影,依稀难掩,无声随风行。
“审了不少人,大多数不知因果,唯有几个说是看见箭从木梁上射出”
苏无声停了脚步,指向一间审讯室,“其余的还在审,不过可以先从此处入手了”
陆风起掩袖拂去困意,微微点头。
“子逸,邵小将军呢?”
“殿下不是说,你们一同查案吗?”
陆风起自觉看戏得趣,顿时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迟疑地答到,“也许……其实殿下另有安排?”
此刻断晚秋寝宫内,他微微睁眼,才看见自己的小将军正抱着明安在床头睡着了。
他不知为何一时纵意上心头,掀被起身,轻轻凑到邵状宁的耳畔,“逢安,起床了”
邵状宁一惊,正被断晚秋按在床头,刹那间心跳难平,话语比昨夜也更磕磕绊绊不少,“哥哥……哥哥的伤可有好转……”
“子逸医术过人,那是自然”
“快去找无声吧,小将军,估计就差你了”
邵状宁一时茫然,“无声是?”
“刑部尚书,苏响,苏无声”
邵状宁今日得见,几年前的记忆已然模糊,仔细端详起苏响来——倒也生得不错。
见他们走在一处,他莫名觉得和陆风起还挺配。
“苏尚书,我几年前就想问了,你和子逸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邵状宁和苏响坐在车前,陆风起正在车厢内看书。
“邵小将军叫我无声就好”
“这个问题怕是不太好答”
苏响回头看了一眼陆风起,陆风起将埋在书里的头微抬,眉目相对,苏响却觉得瘆得慌。
“那无声,你觉得子逸怎么样?”
邵状宁追问道。
“水旁捣衣声”
“捣衣,为何?”
邵状宁起了疑,正想追问下去。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让不让人看书”
陆风起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叫了停。
邵状宁忙着和陆风起斗嘴,却没发现一旁的苏响莞尔一笑。
研墨声急,纸稿满地,木屑横飞。
工部尚书凌彻又攥着刻刀雕了起来。
“不是说了不要烦我了吗!”
凌彻回眸,手中刻刀顿时掉了。
他好不容易捋直了舌头,
“苏苏苏尚书,陆文书,邵小将军”
“你们今天这阵势是打算把我这工部给抄了吗?!”
邵状宁随手扯开座椅,执起明安便拔,
“不抄你的工部,就来问问话”
陆风起似是微微摇头叹息,“殿下遇刺的那栋楼,你们工部参建的卷宗可还在?”
“听见没,给我把卷宗调过来!”
凌彻向外吼去,似是在发泄些什么。
邵状宁故意勾了勾手,凌彻侧耳靠了过去,
“凌尚书,你可知这楼中有暗格机关”
“不曾”
凌彻回得很决绝,似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同你们一辈,从前的事我又从何得知?”
“更何况,谁知你是不是口说无凭!”
卷宗调了过来,苏响一人看得仔细,他贴在陆风起的耳侧,“并无问题”
邵凌二人则是继续相视对峙着。
陆风起听闻,便从邵状宁面前微微扯过了凌彻,他压着声音,也是贴在耳侧,听不出他情绪,可凌彻咽了咽口水,自觉背后发凉。
“可这不光有问题”
“还是你父亲的……”
凌彻刹时惊恐,急切夺过了桌上的刻刀。
刀刃逼心,寒光似箭。
“凌彻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
这章被逢安帅到不行……
作者真的超喜欢 苏无声 这个名字ing
陆风起:又是看戏的一天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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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