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已深的淋漓,白日亦如火燃得肆意,似终会被湮灭般绚烂,五域的绿浪肆意,北疆的大漠灼热,南疆的荷色艳来,终抵不过潋滟的兴安。
房轻舟想了一夜,自少时参伙头兵至今,他头回想得这般深,
——房潜夜希望他坚毅,人生顺利,便给他取名“轻舟”。
——而他少时自诩不凡,他自诩他房轻舟出兵天下难关“易度”。
思来索去,他明白自己烦扰的是什么,他又不是那般凡事压心的人,提上大刀便去了纪府,看到纪晓的时候还是不免紧张,恭恭敬敬地说道,“纪将军,晚辈房轻舟拜会”
纪晓倒是没了当年大将的意气,告老在家,想来是日日与夫人和纪清为伴,他点点头,“轻舟比当年更俊郎些,来找清儿?”
房轻舟心里咯噔一下——纪将军怕是……
不待他继续想下去,纪晓拍拍他的肩,指了一处房间,“去吧,房里一天了”
“子清,你大哥”房轻舟拍了拍门,提着大刀他自己也觉着有些怪,“能进吗?”
纪清开了门,让房轻舟进了门,轻声细语地回到,“你是我结拜大哥,没什么不能进的”
房轻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子清,昨天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在不明不白之时,自以为是写那封家书”
“我爹他挺好的,昨天都是被我气的,他同我说了许多,我也想了许多”房轻舟的话语从没这般软过,那把大刀倒是也折了气场,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我爹如何也是爱我娘的,这么些年没再娶过,足够说明了”
“我是真心西华你纪清”房轻舟挠挠头,看向一处,“但我似乎是配不上你”
纪清愣着抬头,继续听房轻舟说下去。
房轻舟被纪清看了一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爹说的有道理,我这人脾气不好,还好事,确实不适合成亲”
“逢安虽说也有些这般意思,但他天分高,长明聪慧也护得住这个主,我就比较那啥了……没什么头脑,也没什么钱财的,的的确确是配不上你”
房轻舟握起大刀来,低着头,不敢去看纪清,耳垂也红起来,“但子清你给个机会行不行,我房轻舟有的是功夫去闯,我不会苦了你”
纪清倾身,去握房轻舟攥着大刀的手,“易度,你别这么说,易度你挺好的”
“其实我觉着也没那么纯粹,多多少少对易度你……还是有些那种喜欢的”
“真的?”房轻舟抬了头,纪清点了点,轻笑一下,“易度,我们先不急着其他,我们先试试好了”
门刹时开了一条缝,房轻舟同纪清狐疑,一同起身去开。
邵状宁揽着苏响的肩,微微低头,身后还站着莫承江,苏响叹气一口,看向一旁,青衣似一江春水在颤,谢冰略盯着莫承江,站在断晚秋身后,断晚秋既镇定,见良久无人开口有些无奈,“师哥,我们来看看”
“无声你小子,不喊句大哥”房轻舟看到苏响,却有些难掩的酸楚,苏响抬眉,邵状宁松了手揽着苏响肩部的手,苏响开口,“大哥,恭喜”
房轻舟抡起大刀,
“今日,我们非得喝个痛快!”
少年们去了宁王府的院子,将邵状宁藏得陈酿搬了个精空。
“逢安,你小子,知不知道那日你最后都说了写什么?”房轻舟先挑开话题,纪清给房轻舟倒酒,忍不住轻笑,房轻舟灌了一杯,继续说下去,“你小子,说你偷亲长明,还说你赢了长明就要让他娶你”
邵状宁面红耳赤,这番轮到断晚秋开始笑,平常拿断刀的手竟将酒倾了半杯,染得手指更红几分。
“断晚秋!你怎么敢笑的!”邵状宁扬手劈去,却被断晚秋牵过,倒在他的胸膛,邵状宁喝酒都不会红得脸刹时胀得可怕。
“诶呦,王妃!”莫承江笑得说不出话,直倒在谢冰怀中,谢冰也笑了,顺着揉了揉莫承江的头。
苏无声看着也挑起唇角一笑,默默倾酒一杯,却盛了满杯的月光,他对月一杯,倾了下去,像是无声地祭奠,“子逸,你若在,应当也很开心不是?”
“无声很想你,似波心荡,可冷月却无声”
“无声!”邵状宁扑过去给苏无声倒酒一杯,“喝了这杯酒,我就和让子清和你比试!”
苏响坦然接过,豪饮了下去,抽手处冷月出鞘,“纪尚书,润水轻枪,无声还当真没比过!”
纪清起身,提起轻枪,“碎叶无声,今日有幸领教一番”
邵状宁看着过招的二人,挑了断晚秋一眼,断晚秋眉目中含得泪又咽下去。
彻夜狂欢,少年们醉倒在夜色之中,天地苍茫,他们却主宰着一切,日升月落在此刻不过是指尖须臾。
朝堂之上,欢醉一夜的纪清和苏响还得上朝,着实有些心烦。
断晚秋又一次挽着邵状宁上了这正殿,如今局势又是今非昔比,朝上,断晚秋,断逢夏同顾柯各分千秋。
顾柯想做权臣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没人知晓掩藏他眼眸深处的秘密。
邵状宁猜得七七八八,断逢夏没有那般谋略,所余的人选只有沈枝。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断逢夏走至大殿中央,断辰开口,“逢夏,你想奏什么?”
“臣要奏宁王断晚秋勾结南余太子谢烬,奏少将军邵状宁与敌国项家卫私通”
断逢夏所言若说无此事,却有些虚伪,他只不过是在文字上做了些文章。
朝堂上的哗然声却没持续多久,就像水上的波纹越流越淡。
“晚秋,朕问你确有其事?”断辰沉言。
断晚秋行礼回话,“回父皇,信口雌黄岂能相信,儿臣并未勾结过南余,而说吾妻与项家卫私通更是无稽之谈”
“父皇明鉴,项家卫如今是我大兴暗卫,安插在南余的一把利刃,名册皆在兵部可查”
断逢夏知道断晚秋可能会留后手,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出征前就早已设下局来,他仍不死心,“断晚秋,你敢说当年出使南余你没有与谢烬勾结,那他为何要提出与我朝和亲,当年又为何要帮你?”
邵状宁不禁倒是有些气恼,心中想到——这断逢夏我本就不喜欢,如今倒是愈发的猖狂了些……
断晚秋镇定作答,“皇兄所言有理,想来可能是倾慕皇兄你,想要同皇兄交好”
邵状宁此时板着脸,尽全力不去笑——他不敢看断晚秋那般正经的模样,虽说他也真的想不出这谢烬是何心思,但听断晚秋一说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合理……
断逢夏气得恼怒,想再说回去,却又怕再次失言被断晚秋又钻了空子,只得先闭了口。
断晚秋如此还不忘再奉承两句,“皇兄天之骄子,岂能随意,吾妻善解人意,已然替皇兄回绝谢烬心意,皇兄不必烦扰”
“那还真是谢谢晚秋你了”断逢夏说得咬牙切齿,分明一出好戏,硬生生被断晚秋变成了自己的笑话。
断晚秋不再看断逢夏,邵状宁忍不住瞥一眼断晚秋,是和那日朝堂上一般的感觉,他知道玩笑终归是玩笑,断晚秋心里不快,不可能真就这几句让断逢夏难堪就作罢。
他忍不住传音与断晚秋
——长明,你想如何?
——废王
断晚秋简单回了两个字,邵状宁到不算太惊讶,比较陆府的倾覆,子逸身死,那些悲剧同这位平王总脱不得干系,便是废了,他和长明还是难解心头之恨——想来长明让上灯公主嫁与断逢夏也是想让他难堪……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这次发话的却是断晚秋,“儿臣要彻查苍南峪一战断粮之事”
一袭杀青衣,两星月白眸,似笑非笑开口。
“邵将军,别来无恙”顾柯坐在邵文的对面,“如今你觉得宁王殿下是打算做什么?”
“那可是废王,邵将军逃得过吗?”顾柯将酒杯扔到水榭之中,“任为安是我的手下,真的不和我合作吗?邵将军”
“你不觉着,你会成为替罪的笑话吗?”
邵文不作回答,顾柯又是一笑,“连自己儿子都敢杀的人,如今在怕什么?”
听到此句,邵文才去看顾柯,那双眼睛让人不忍直视,几乎让人感到害怕,“怎么?世上没有查不到的事,只有不够疯的人”
“有人敢在豫游宴上刺杀皇帝,就有人敢废王”
“我沈枝就是要做权臣,一起玩一玩,邵将军,怎么样?”
邵文凑近顾柯的脸,“权臣?怕是不止吧,沈尚书”
邵文盯着顾柯月白的眼睛,像是追忆般,“从前没注意过,沈尚书的眼睛原是蓝色,你是榆国人”
“不错”顾柯倒是有些满意的感觉,“你连南余的人都敢勾结,也不差我这榆国”
“总要知道你要些什么?”
“你配知道吗,邵文?”
邵文提剑的手,刹时被铁箭打断,剑掉落在地,他一笑,“你是大榆亡国的太子,顾柯”
“聪明”顾柯摆手,嘉木握着连鸢出现,“同本王合作,亏吗?”
恭喜大兴,您的敌国太子——顾柯已上线
恭喜邵状宁,您的敌国情敌——谢烬真正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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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