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状宁!”莫承江哭着冲进来,还带着怒气,看见邵状宁正拼着碎了的玉佩,他本要骂出口的话到了嘴边莫名出不来,“邵状宁,承江求您去看看殿下吧”
“长明……长明他”邵状宁一时说不出话来,碎玉被他攥紧,缺口划开皮肤,扎进他的肉里。
“殿下他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跪在断晚秋的榻下,邵状宁几乎不敢相信,断晚秋那般鲜衣怒马的少年也会像今天这般死寂,他牵起断晚秋的手扣了上去,“长明……长明”
“邵状宁,殿下他左臂早就废了,为了你,他一剑被你砍伤还是强行杀了空竹,断了他的剑,邵状宁,你知道吗?”莫承江太过激动几乎要喘不过气,谢冰无奈地搀着,看着邵状宁不知是何滋味,莫承江推开谢冰,径直扑了过去,“因为你一句心予他人,殿下他便选择放手,只求最后的日子里每天都可以见你,可你呢?邵状宁?你每一日都只会提和离,殿下将这家财万贯许你,他许你改嫁,许你另娶,可是邵状宁你配吗?”
“邵状宁,这天下你怎可能找到比殿下更爱你的人啊,邵状宁,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折磨殿下,殿下他也才二十一啊……”
邵状宁被莫承江扯着衣襟,他回不上话,他不敢细想——看见邵状宁眼角垂血,莫承江却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的眼睛”
——双眸垂血便预示着大限将至,不加调养,便不远了
“奚太医,你告诉我,你可有办法救长明,什么都好,只要可以救他”邵状宁知道莫承江看到了什么,可他没去管眼角的血。他只看见奚河轻轻地摇头,“殿下所伤不在外,他心中积血,我可医身却不可医心”
邵状宁颤抖着去探断晚秋的鼻息,此时的断晚秋气若游丝,邵状宁缓缓牵起断晚秋的右手,就像之前断晚秋扣上他的一样,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能更多的还是害怕,还是自愧,“长明,你醒来好不好,怎样都好,我都依你,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长明,你若辞世,我怎会独活”
“我受不住的”
没有回答,邵状宁心如死灰拔出明安剑来,架到自己的脖颈处,“长明,我受不住的,你怎可先我而去……”
断晚秋到底后意识模糊,而他茫然中所冲向的还是邵状宁的寝房。
他感官几乎尽失,他先是听到很吵的声响,好似万物碎裂坠地——那是什么?
断晚秋一时想不出来,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殿下”,断晚秋什么都做不了——大抵是我快死了……可我还是没看到逢安最后一面……
他的听觉也开始模糊,他不知道是否彻底听不见的时候,自己就已然长辞于世。
“长明,你若辞世,我怎会独活”
“我受不住的”
断晚秋的听觉更加模糊,他不知道是否是他来看自己了,抑或是怪志中所说死之前的走马灯,可是——你若辞世,我怎会独活……
——走马灯不都是好的吗?与我也不能这般绝情吧……
“王妃”莫承江看见邵状宁的举动,才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他是真的气不过,可是邵状宁眼角垂血的那一刻,他却觉得错了,都错了——他赶忙扑倒了邵状宁,邵状宁刚恢复内力,加上情绪悲怆手并不稳,从不落地的明安剑就这般落在了地上,莫承江像是看到了什么,对着邵状宁喊将起来,“王妃,王妃……殿下……殿下他哭了……”
——哭了?
邵状宁慌忙起身看去,断晚秋眼角一滴清泪,划了下来,惨白的皮肤像是擦出了血色,邵状宁不知道断晚秋在为什么落泪,他希望断晚秋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唤,是恨,是不舍都好,只要听到了都好。
他继续开口,“长明……长明,你听得到对不对”
“看我一眼好不好,东曦升起的时候你就醒来好不好”
“长明,你记得吗,我们成婚那日的朝霞红的似血,就像你的衣服一般好看,长明,我们再看一次东曦好不好”
断晚秋模糊中又听见了邵状宁的声音,像隔着水听一般的神秘,就像是有人在撕破一切与他对话——长明,我们再看一次东曦好不好?
——东曦吗?
断晚秋开始觉得听觉也在涣散,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到他听不见,他捕捉这浮光掠影,一如在捉邵状宁剑快到比月的寒光,他不知道撑不撑得到明日的东曦,可他想着,想着——可是这逢安提的啊,我答应过他,他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的……
东曦慢慢从窗棂浮现,红光如丹,断晚秋感觉自己被人从海里捞出来,四处日光无比的潋滟。他眉睫一颤,恍惚间睁开了眼,亮光照清了他面前人的容貌,断晚秋牵起唇角,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无声地诉说
——逢安,东曦,我陪你看……
等到第二次醒来,断晚秋又一次浸在那东曦的光辉之中,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死这个事实,他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走马灯,邵状宁又一次坐在他的身旁,他似乎忘却了一切,忘却了过往种种——真是惊堂旧梦……
一切过去,他大难不死,再获了新生。
心伤褪去,不过三日,断晚秋就好了许多,他没有束发,穿着白色内裳有些慵懒惬意地倚在榻上,眉眼微低,似乎在想心事一般。
邵状宁推门端着汤药而来,断晚秋目光回转,似春水流淌全倾覆在邵状宁身上,似水光潋滟,波折粼动,邵状宁觉得世上所有都抵不得这缱绻的一眼,而他又一次看到了。
他看见断晚秋起了身,有些担心,他端着汤药,轻轻坐到他床旁,柔声问到,“长明,你可觉得好些,身体还疼不疼,难不难受?”
断晚秋醒来后的第一句却是,“逢安,我爱你”
邵状宁刹时落了泪——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解释,可断晚秋却将一切都一笔勾销,什么都没有再提。
“逢安,谢谢你还愿意陪着我,我早该放手的,对不起”
邵状宁手中的药几乎要洒,断晚秋伸手扶住,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长明,我自以为是,做了许多的错事,我以后都告诉你,可长明我真的爱你,我从没有心予他人,都是我随口胡编”
“长明,我……”
断晚秋抬手揉了揉邵状宁的头,又是一笑,他的长发随之晃动,断晚秋微微摇头,“我都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你,只要你翛然肆意,一切都好”
断晚秋修长的手微微捧起邵状宁的脸,指腹轻轻揩去他眼角的泪,眉眼勾人,温柔到了极致,就像是他的发丝一般软。
邵状宁又想起手中的药,“长明,药有些苦,我给你做些蜜饯好不好”
断晚秋捧起邵状宁的手含着笑灌了下去,药却是有些苦,断晚秋还是颦了颦眉,邵状宁有些自责,“中和不少还是苦着你了”
断晚秋轻点自己的嘴角,“逢安,亲我一口就不苦了”
邵状宁放下手中的碗,慢慢靠上去,他就要亲上去时,门赫然开了,断晚秋紧牵起邵状宁的手,甚至勾上了半缕青丝,邵状宁措不及防倒了过去,正好亲在断晚秋笑着的唇角上。
谢冰耳红偏头看向莫承江,莫承江看里不是,看谢冰不是,心中叹气闭着眼看向窗户,莫小池两颊一红看向邵皎月,邵皎月本想缓和他们二人关系,此刻却扯起衣袖来,浑身刺挠。
邵状宁的脸顿时红得可怕,他羞得想起来,断晚秋却一搂他的腰,二人一触即分地又吻了一次,断晚秋才扶着邵状宁起身,他的青丝似水,覆在邵状宁身上,更加勾人,“进来,把门合上”
莫承江率先合上了门,然后灿灿开口,“王妃,承江是来请罪的,我那天说了许多该死的,我真是……”
“无妨的,承江,错不在你”邵状宁尽量平静声息,他想下榻去,却被断晚秋揽在怀里,他的耳朵又红一次,“不……不必放在心上”
“哥,我那天说错了话,我不该同你吵的,我以为哥你不知……”邵皎月接了上来,邵状宁有些叹气,“皎月,是我太傻,盘算什么都不周全”
“长明,我父亲他卖了北疆的边防图,我不想……”
“不想牵连我,所以提出和离”断晚秋接上了话——竟然这般简单……
他揉揉邵状宁的头发,“逢安,你不知道夫妻自当生死与共吗?你当真觉得若是到了那一日我不会……”
断晚秋被邵状宁作势封了口,“好,我不说那些话”
“我三日没去上朝如何应付的?”邵状宁被断晚秋揽在怀里,有些不平地回到,“我替你告了病,那断逢夏属实可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见你病了分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长明,”邵状宁猛得牵住断晚秋的左手,“你的左手”
“似乎正在好”断晚秋轻转了下左手腕,笑着看向邵状宁,“托逢安的福,我遇事总能逢安”
“逢安,我左手若是好了,教你弹琵琶可好”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
东曦——出生的太阳,第一次见到这个词是在《滕王阁序》觉得很美
时光回溯一下——晚秋的琵琶叫做白藏ing
断逢夏本身不爱权利,他是被聊春推上这权谋之路的,他也不过比断晚秋大了一岁
断逢夏,字燃烛,断晚秋,字长明,原是——燃烛长明,这般好寓意才对
小剧场
苏陆重逢之时,陆风起脆生生一个巴掌甩过去,“苏无声,你竟敢让我守活寡?”
苏无声:所以我这是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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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东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