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状宁俯身捡起掉了的物件又摆回桌上,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去与断晚秋对视。
断晚秋默默合上门,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逢安,你可是不开心?”
“断晚秋,我要与你和离”
邵状宁不知自己早已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才说得这般决绝而冷静,他转过身去,对上断晚秋的眉眼——那里分明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
邵状宁心中一紧——他不信。
断晚秋也没有同他意料之中一般闹,不过如此他到并不意外——想来也对,长明他遇事向来镇定罢了——想至此处,断晚秋缓缓向他走来,正要揉他的头。
邵状宁刻意地躲才换来断晚秋的开口,他问得声音此刻有些起伏了些,“逢安,你可是有难处”
邵状宁感受到断晚秋言语中的起伏,心中却松了口气——至少自己的计划还有些奏效。他不知自己说的是否僵硬,但他还是强撑着说下去,“断晚秋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我也是年少轻狂,才会一时无知与你成亲。可我邵状宁现在累了,悔了,一次次的被暗算,一次次失去重要的人……”
“断晚秋,你所在的高位太冷了,我邵状宁陪不了你,也待不下去了。我们和离吧,断晚秋。”
断晚秋眼眶明显红了——邵状宁知道自己说得僵硬,漏洞百出,但是只要他足够坚定,这些疑点断晚秋暂时都看不出来。
断晚秋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强拥他入怀,低声在他耳畔,满是哀求的意味,“逢安,我求你”
邵状宁心如刀绞,他几乎下不去手,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犹豫,那只会将断晚秋推向以后更难的处境里。
终于,他还是强忍着泪,狠狠将断晚秋推开,他终是拿出了他一直视若珍宝的那一纸婚书——说好一纸婚书便是一辈子,一辈子方休,可我失约了,对不起——邵状宁毫不犹豫地撕了起来,随手一扬,“断晚秋我受够了,让开”
断晚秋没去理会支离破碎飘散着的婚书,只是挡在邵状宁地面前,他眼眶盈泪,沾湿眉睫,无声而落,就站在那里,挡在邵状宁的面前,无声地阻拦。
邵状宁知道自己戳得都是断晚秋的痛处,他迫不得已,无可奈何的痛处,所以他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拦着自己。
邵状宁自知断晚秋对他用情至深,他又何尝不是,他一时也不知道要多决绝断晚秋才会放手——如果是我,可能一辈子不会放手,可是长明,我求你,放手吧……
“断晚秋,别逼我动手”
明安剑划破断晚秋的衣衫,割开他润若白玉的皮肤,断晚秋没有躲,甚至一点动作都没有。
邵状宁几乎是闯了出去,才将泪水强行盈在眼眶里——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啊,断长明?
那一剑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只因他觉得习武至此,不用犹豫也可躲过。
那一刻他万分悔恨却回不了头,他一直体会着的爱,他一直交付与断晚秋的真心,远比他想得更深,更沉。
他想既然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不若更决绝一些,只留下一句,“断晚秋,我心予他人,我们一刀两断”
断晚秋冲出殿外,邵状宁已是无迹可寻,他忽觉寒光,向上一望却是空竹,他手中斩了截后院的相思竹把玩着。
断晚秋不确定空竹是否知晓刚才他与邵状宁的谈话,但他的心分明觉得——只要空竹今日离开了宁王府,也许这世上就再无处逢安。
就像他忘记了刚才的一切,他心中全是邵状宁在南余的那一夜,那一夜他的逢安被人追杀,受尽酷刑……
邵状宁红着眼杀上殿来,却还是不肯让他出手。
断晚秋深红的衣裳掩住了血迹,与伤口沾在一块,被明安剑一击,断晚秋左臂几乎是不能用了。
明玕剑回转,空竹应是没看出来,笑道,“只知晓邵小将军剑术了得,却不知宁王殿下原来也会武?不知宁王殿下可否有意一比我这明玕?”
断晚秋的泪强行逆转,他轻嗤一句,“伤他你自不量力,赢你本王游刃有余”
断刀和明玕剑几乎同时出手,断晚秋屏开明玕剑尖,看似温润的断晚秋,却是杀招直接出手,空竹横剑推了一步,“折扇一柄竟是这般厉害”
“吾妻心软杀不得你,那便本王来杀”
“他从前在南余所受,桩桩件件本王都要讨回来”
断晚秋回扇入袖,空竹刺来,断刀再迎上,分明木扇却比利刃伤人,绕腕而下,空竹手筋被割,忍痛毅然换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断晚秋心中松了口气,索性逢安。
偏偏绝处总逢生,空竹无意换手,外剑花斩去,上天有意戏弄,一剑正斩在断晚秋左臂,而他左臂失血早已经避之不及,竟是收也收不回来。
断晚秋一口鲜血含在嘴里,他咬紧嘴唇,他知道自己若是今日执意要杀空竹,左臂定是废了。
他心中自嘲——也罢,废便废了。
空竹双手手筋被断晚秋挑断,断晚秋左手也彻底使不上了力气,木扇封喉,明玕剑落,一如他手中折竹染血,相逝无依。
断晚秋嘴角的血止不住地往下淌,他想要支持着站起来,左手却径直让他栽了下去。
“殿下”谢冰看见断晚秋这般,一时怔住尽然不敢向前——他本见邵状宁离府蹊跷,剑上带血,去寻却不及,再回府时却又是眼前这般惨状。
他缓过神来,正想去扶断晚秋。
断晚秋抬头向他看去,双目猩红,拿起坠落地上的明玕剑,用右手径直折断,鲜血随断刃而下,谢冰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殿下,谢冰去找奚太医”
断晚秋对上谢冰的眼睛,搀着左臂起身,谢冰不敢看,只得低着头。
断晚秋笑着开口,“不用,把他给我关到地牢,本王留他一命,桩桩件件他都别想逃”
血已经凝住,肉与衣粘连一处,断晚秋等着莫氏兄妹的到来,便是单刀直入,“你们可都听到了?”
莫小池和莫承江不敢说话,断晚秋有些视线模糊,他半撑着头,右手的血还在流,“你们答不答都行,本王不想听见这宁王府外有半句对他的闲言碎语”
断晚秋说罢起身,却险些倾倒,莫承江赶忙去府,口齿满是不安,哽咽,“殿下,承江替殿下更衣”
奚河还是被谢冰半夜找来,想必他在房中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唯有住得最远的四月阁到真是听不真切。
莫承江颤着手去扯开衣服,鲜血顿时直流,断晚秋不改神色,只是对奚河说道,“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奚河领命,看到入骨的剑伤,也不多言。
莫承江还是哭了,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灿灿问到,“殿下,王妃他还会回来吗?”
“他至少还会问本王来要这一纸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