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秋兰正在御书房,陪着皇帝批奏折,忽而便听见有太监禀报:“皇上,有人击鼓闯宫。”
击鼓闯宫,并不是说真的“闯宫”,而是中原各朝代的传统,于殿前设一鼓,是事涉官员乃至皇亲的案件可以通过击鼓告状的方式,上达天听。
平民要告状,也不是不可以,若是选京城府衙的鼓来敲,就只是一顿板子,但是选了这皇上的鼓来敲,就要好好地过一些刑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有了这项措施,也还是免不了有些“刁民”拼死也要诬告。
可说起来,这“刁民”的背后有否人指使,又或者这其中有否查不出来的情况?都是未知的。
在如今的这位皇上看来,这东西其实顶多就是个安慰。皇亲国戚们想见皇上并不难,递了牌子入宫便是,官员们去托刑部的关系,或者低个头,也多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因而这鼓,历朝历代过来敲的,往往都是普通百姓。
九死一生地闯过来,还不一定能不能把事解决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朕去看看吧。”
秋兰跟着皇上到了大殿里头,大殿不大,其下跪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卒,脸上还隐约有些血迹,正恭恭敬敬地呈着一沓白色的布料,期间也是有写斑驳的红色的。
秋兰立刻便想到,这只怕是封血书。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自然是不能自己接过这东西的,于是这个传递物件的动作,就只能由秋兰来完成。
秋兰从台阶上下来,一步一步靠近这人,而后取了那东西,完全展开。
那却是一整件的寝衣,上面的狂草虽然是用血写出来的,却很是养眼,只是这上面写的内容……秋兰明明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蓦地被刺痛了。
在检查过这东西没有问题之后,秋兰将它呈到了皇帝的手里。
这封书信,从与皇上年少时相处,皇上和故去的大王爷对他的照拂,一直说到了雪贵嫔乱政,他被控制的愧疚,再谈及现在自己的处境,最后言及对皇上的感恩。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怨言,可委屈之情却是溢于言表,连秋兰这个事外人,看着都不免有些酸了鼻子。
皇上的反应自然要比秋兰更加猛烈的。
要说现在这位皇上,脾气是暴了点,但终究是个念情分的人,这么多年虽然没承认占王城是大启的,可对占王城那边还是有所支持的,也一直在找机会将明月公主接回。
当然,这里面大部分的因素肯定还是因为占王城的领土。皇上这个年纪,想要开疆扩土,建功立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周贵妃来要孩子,他也给了,打压赵贵嫔,可终究也只是不见而已。
那对于现在唯一一个能和他一起谈大王爷的兄弟,他自然不可能就任由其被六局二十四司给欺负了。
但戒备,肯定是还是有的。若是从前九王爷还是雪贵嫔的儿子时,皇上确实觉得只要关着就行了,可现在对方是和自己一样有权继承大统的皇子,他就不得不留意一些了。
他的确是九王府那边的管理混乱,九王府那边的供应不足,可是像这书信中所说的,他实在还是不敢相信的。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宫中的六局欺负到了这般程度?甚至给了的东西还能要走?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挨了响亮的一记。
他接了这个案子,却没有立刻调查,而是宣了九王爷入宫。至于不是他亲自过去,理由也很充分“君见臣,于臣不详。”历来都是臣子病得要死了,才有皇上大驾光临去赐一份殊荣的。
皇上再重情,终究也是皇上。
这边宣召了,可却是没有带来九王爷,去九王府的太监回来复命说,九王爷拒召。
皇上自然也是发了脾气的。
秋兰安排的这件事情,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要不是知道九王爷那边什么情况,只怕她也要被这太监冠冕堂皇的话给信着了。
她心中虽着急,可也终究不能替九王爷开口说话,这话一旦说了,后面九王府的差事,可就彻底跟自己没关系了。
可不说……那只怕九王爷真的就要死在自己的府邸了。
好在皇上在天快黑了的时候,忽然就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腾楞”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让人摆驾九王府。
这的确是一场突然袭击,秋兰一时间都分不清皇上是临时起意,还是帝王心术了。
此刻的九王府,冷得像是一个冰窖一般。
知会了守着门的兵卒,皇上和秋兰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九王爷住的主屋。
这里没有点蜡烛,因而看起来近乎是没有什么光线的,要不是还有银珠说话的声音,皇上真的会一位人都已经睡下了。
秋兰咳嗽了两声,喊了一句:“还不快接驾?”
九王爷和银珠这才被打断了,过来请安。
九王爷一句话里半句都是咳嗽,皇上自也不忍心真的要他行这君臣大礼,于是直接快走了几步,把人摁在床上。
“九弟莫要客气,快躺下歇息。”皇上说完,又转头去问银珠,“怎么不点个蜡烛?”
银珠窘迫地又去柜子那,打开柜子,象征性地摸了一圈,然后又站了回来,什么都没没说。
秋兰便是知道,这是连蜡烛都没有了。
“怎么没去点蜡烛啊?”皇上看银珠回来,很是不满地随口问了一句,还是九王爷给银珠解了围:“皇上……咳咳……莫怪,实在是……早先几日,咳咳……便没了蜡烛,咳咳咳……”
皇上心中也是一惊,随后安抚着九王爷:“快别说了,好好休息。秋兰,你去请冯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