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巷,江家老宅。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宅院的门口,只是破败的宅院里并无什么人出来迎一迎。
瑶池伸出手来,扶着秋兰自马车上下来,随后那马车便是扬长而去。
车不是宫里的车,也不是专门准备的车,只是临时拉这么一趟罢了。
秋兰站在愿意,一边抚了抚衣裙,一边喃喃地道:“不如就开个马车行吧,咱们如今也方便。”
要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座宅子。门是半开着的,不用进去便是一望而知的荒芜,牌匾没有摘,只是却也半是要掉下来了。
宅子本身不大,但风格上却很是精致,不难想象曾经,这里还有人住的场景。
秋兰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了一句:“走吧。”
皇上到底是答应了秋兰,只不过那个难产而亡的夜者,从江雨扉变成了秋兰。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实际上却很有讲究。
江雨扉不过一介罪臣之女,立了再大的功,也是个罪奴出身,但秋兰却是明月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与多方都是有些故旧的。
一生一死,秋兰这些年的功绩,几乎立刻就变成了白干。
但相应的,皇上也是给了补偿的,她的儿子,大皇子,被送到周贵妃的宫中抚养。
周贵妃以后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长子,是个身份尊贵的长子了。
至于他的权利在日后是否尊贵,那就得看着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秋兰低头浅笑,扫视着眼前的江家宅邸。皇上果然是皇上,说了这么半天,这补偿和她,到底还是没什么关系。索性这江家的宅子算是回来了,大小也是个安慰吧。
洒扫清理的活,自然不能由这两人全都做了的,一个刚出月子,一个得照顾那个刚出月子的,于是两人转头又去了客栈。
按照皇上的意思,以后是要单立一个票拟处在身边,此处的长官,就由她来做。
只是一则筹措商量还需要些时间,二来秋兰这边的安置,也是需要一段时间——这按照皇上的意思,应该也是施恩。
不过这可比把她的儿子抱给别人养要贴心不少。
秋兰这一次选了个大客栈,还是天字号最好的房间,随后将京城三位最好的牙婆都给请来了。
江家宅子那边需要人手,她要开的那个什么车马行也需要人手,至于她身边的护卫,也一样是需要人手的。
她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出了宫,光靠瑶池一个应对,只怕也是不行的。
只是若说是一下子就把人全都备齐了,那也是不可能的,护院选了四个,洒扫的丫鬟选了六七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又选了四个。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了。
眼下秋兰身边就只一个瑶池,就算把她自己也算上,这些人真的培养到能得用能管事的程度,也至少要一年的时间,人多了反而不好管。
宅子又是清理又是修缮,又是添置物件的,等真的能住人的时候,秋兰也接了圣旨,开始走马上任了。
当然,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不止是秋兰。
更是江雨扉,一个注定在大臣的派系里,无法得到认同,又会被两边同时拉拢的人。
秋兰办公的地方,同样也是在宫中,她在宫中的那个房间,也被得以保留,前朝和后宫在她这里的权限,因而变得模糊起来。
皇上是个很强势的人,因而很多时候,秋兰都不过是个记录的人罢了,她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也着意留心后宫的动态。
不过不是曾经那种大张旗鼓的,也不是像迎福那样成规模的。
只不过是和宫中的娘娘们一般,有选择地拉拢一些宫女太监,让他们传递消息罢了。
她更是着意在大皇子身边安排了一些人手,
她也说不清楚,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又早已相识的孩子。
迎福和他的纠察处也仍然在,也还在努力地为迎回公主而努力着。只是秋兰却不再做那样的梦了。
无论梁国或者启国是否承认占王城,公主都不会回来了。
她回不来,也不想回来,因为她还没有见到那个孩子。
以前秋兰不甚明白,如今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见过,相处过,便是心里割舍不掉的一块,正是因为模糊得只剩一个身份,才会爱那个身份爱得愈发炙热,几近成魔。
其实若是养在身边,都未必会有多爱,一个贵妇每天实在有太多事情要做了,每天早上梳洗打扮便要花上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每一顿用膳都有排场有规矩,花的是时间。
追求风雅,煮茶饮酒焚香作诗,又都是时间,管理内宅事务,敲打婆子丫鬟,也都要时间和心力。今天这个结婚,明天那个饮宴,更是都要时间。
这个时候,一个吵闹着要见娘亲的孩子,难免会显得有些碍手碍脚。这种感觉往往只有一瞬,也并不强烈,可终究会让人放弃很多活动。
当然,也会有人选择直接把孩子完全扔给乳母。
不过……到时候孩子还是不是自己的,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前朝皇宫里便为了让皇子不与外家产生太多联系,于是将皇子都统一养在皇子所里,结果皇子和外家是没什么感情了,和乳母的感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纳了乳母的女儿入宫为贵妃,还由着乳母干政,大臣们一劝,他就开始绝食。
只是当身边没有这样一个孩子在闹腾的时候,人就会觉得缺点什么了。
秋兰是见过公主的库房的,里面有一间库房格外的干净整洁,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库房,反而像是女子的闺房。公主每年都要按照郡主的年纪,给库房里新添衣裳、首饰,仿佛是在养一个不存在的孩子。
可这样的房间,到底也是库房,公主终究是掩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