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到了年底,善堂已经初具规模,几家糕点铺子也用了各自的方式有所盈利,比秋兰想象中的好上了许多,所赚的钱甚至还能勉强供得起善堂里的孩子读书。
至于普通的吃穿,其实花不了多少的钱,有那些出去做工的孩子愿意养着,善堂里的孩子们至少都是吃饱穿暖的。
这个年代里,人们对生存的要求,其实本就没那么高,若是能吃上一个鸡蛋,他们便能开心半天。
秋兰出钱,给善堂里所有的孩子,过了一个很丰盛的年,大孩子小孩子都围在同一张桌子前,和秋兰一起,倒很像是一个特别大的家庭。
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她要善堂里那些不在自己身边的,也不会成为大头兵的孩子们,都紧紧地拧成一股绳,然后一起听命于她。
虽然这不一定能控制住那些日后能扶摇直上的读书人,但却能扩大善堂的力量,从外部将这善堂视为一个整体。
以后她不光会送男孩子们去读书,还要送女孩子们到各国的皇宫去,做女官,做主子们身边的红人,将善堂的影响扩大到极致。
——第一次想的时候,她也觉得豪情万丈,只是后来想想,便觉得不可能。
五皇子的身体,如今已经可以使上些力气了,那些不愿意干活的,也和外面招来的亡命徒混在一起,编成了一个十二人的小队,交给五皇子去练。
身为皇子,怎么管人,他是再熟悉不过的,驯服这些人,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用毒,用恩,用威,逐个击破,然后合在一起训练,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便卓有成效。
与此同时,秋兰在樊城的情报体系也逐步地搭建起来了。
是时候该前往下一座城市了。
下一座城市,是寒城,顾名思义,从前便是从此处开始,气候逐渐变得寒冷的,不过如今么,寒冷的倒也不止是寒城。
在一个冷的地方,最缺的东西自然是燃料,煤、柴、炭,都是稀缺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都被人垄断了。
而能垄断,要么就是和白道上的人有勾结,要么就是和□□上的人有勾结,要么就是这两者都有。
而寒城的情况,属于第三种。
在寒城走马上任的地方官,也如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但无一例外地,没人敢干涉这寒城炭事。
看似被垄断的只有炭而已,但实际上就相当于将这城中所有取暖的方式都给垄断了。因为城中附近对取柴火的管制很严,能取到柴火的地方很少,贩柴的人也实在不多。
至于煤,这东西在梁国一向是官用,达官显贵们倒是愿意从手里漏出来些用不上的流通到市场上去,但一来这东西只在黑市上有,是从身份上用不到煤的富户们炫耀身价的方式,二来这东西也贵得很,与一些中等的殷实人家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能买得起炭的人,也就只能选择炭。
倒是有人靠在家中种树,然后收集枯枝断叶的方式减少对炭的消耗,但对于他们那几进的大宅子来说,着实有些杯水车薪了。
而寒城基于炭的统治,也并不是自这几年才开始的,寒城炭贵,是所有能接触到炭的人,来自生命最底层的记忆。
寒城的人,厚衣裳总是加得很晚,厚衣裳,也总是厚得很,他们相信,这样就能在体感上,让他们更暖和一些。
早穿棉衣,暖和得不过是能挺过去的那一两个月,但之后挺不过去的日子,是会越来越要命的。
秋兰自然是能想到这些的,可秋兰还想到了别的东西。
她想到的是怎么赚钱。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的嘴里也不由得觉得有些苦涩。从前那个惜老怜贫,总是想去施粥的小姑娘,也有一天会变得无奸不商。
她站在这一片最高的望城楼上,眉毛轻蹙。
此时尚是春天,寒城回暖却并没有之前的两座城来得快一些,大家还都在穿着棉衣,只是天上的太阳很明媚,很暖和,因为御寒衣物的原因,风也很清凉,望着碧海般的晴空,时不时的就会给人一种错觉。
一种此番是夏季的错觉。
可只要一低下头,便能看见裹得紧紧的寒城人,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立刻就会被拉回到现实。
炭,也不完全是必需品,因而寒城倒是没有因为买炭而流落街头的人,但流落街头的人,却真的有因为买不起炭而冻死的。
寒城的冬天,是真的会死人的。
其实比寒城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秋兰也不知道,究竟是只寒城一处如此,还是处处皆是如此,但这一路走来,寒城倒确实是第一处如此的地方。
她也的确想用一种自然的,不对抗的方式改变这里的情况,只是真的能改变吗?
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若是实行下去,会不会让寒城的情况变得更糟。
身后的五皇子往她的方向又迈了一步,将手里的一块花糕塞到了她的手上。
新出锅的花糕被冷风吹过,如今温度刚好,暖烘烘的,又不烫手。
“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若有什么想试的,尽管去试好了。”
秋兰是想过让十二人团直接用暴力的方式插手炭价之事的,可一来他们此行本就是给□□那边筹措金银粮草和舆论支持的,二来他们也必须去占王城找公主,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此处久留。
那能让谁留在此处代表自己的利益呢?答案是找不出这个人,一旦他们走了,这里的炭价马上就会回归从前的模式,能卖多高价,便卖多高价。
所以思来想去,除了让一个或者一连串的店铺绕过炭的事情,或者通过炭的事情,挤占原本需要炭的场合,不然根本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