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梓岄手已握住长剑,拔剑出鞘,散着泠泠寒光。
而另一边的施寒崚也是做好了准备,目光灼灼地望着戚梓岄。
他的手指已经勾上了弓弦,灵力在指尖迅速凝聚,化作箭矢。
戚梓岄动了。
身形之快,几乎无法让人看清他的行踪,只在下一瞬,一把泛着冷光的剑,已经架在了施寒崚的脖颈处。
这场战局时间之短,怕是连给香点火都不足够。
在旁围观的戚榆却是看出了这点时间里面的玄机,心中哑然。
果然多年不见,戚梓岄的实力又强了不少,若是说之前戚梓岄和处于巅峰时期的自己有一战之力,而现在达到势均力敌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感受到了戚梓岄的剑气,寒冷而极具压迫感,几乎要被那凛然杀意给淹没。
在这种气息之中,施寒崚不可能不受影响,所以凝聚箭矢的速度大不如前,自然就给了戚梓岄出手的机会。
戚梓岄将剑收起,一双清冷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可有领悟?”
“……谢七师兄指点。”施寒崚点了点头。
见他明白,戚梓岄也不再多说,转身看向一旁的戚榆。
见目光向自己转来,戚榆忙变了神态,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如果只是筑基期的人,在看见刚才那般打斗便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不可能看懂里面的门道。
所以在这方面,他自然得伪装好了。
“有何领悟?”戚梓岄见他懵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却还是问道。
“师尊的剑……好快,”戚榆装作惊讶,一脸崇拜地望着戚梓岄的剑,“剑修都这么厉害吗?我也想要做剑修。”
“并非剑修厉害,是七师兄厉害。”施寒崚对戚榆还算是温和,大抵是因为有了这小师侄的存在,自己再也不是门派里面最小的那个人了。于是对戚榆也是经常会有些长辈作态。
说着,他也不忘记转头对戚梓岄道:“七师兄,他才筑基期,怎么可能看得出其他?”
戚梓岄:“……”
他沉默不语,又看了一眼戚榆,最后抬脚离去。
施寒崚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七师兄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天资愚钝,不堪教导,生气了?
可是以五年就可达到筑基的天资,放眼整个修仙界也算是上佳了啊……
正当他琢磨不透时,戚梓岄又是停下了脚步。
“无论哪个道法都有自身长处,世间无无用之道,只有无用之人。”
冷淡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但这话显然是对戚榆说的。
戚榆微愣,却很快反应过来。
“师尊教导的是,弟子定然会好好考虑自己适合练哪一道。”
听了戚榆的回答,戚梓岄也没什么回应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就走了。
“七师兄对你的期待倒是很高,”施寒崚见戚梓岄走远,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笑意,“好好修行啊,小师侄。”
“……谢十一师叔。”戚榆道。
“别叫十一师叔了,叫得累不累,干脆叫师叔就好,反正整个清平门你也就只剩下我一个师叔了。”
提到这个戚榆也是想起了这个疑点。
他也曾生起许多疑惑,为何偌大的一个清平山只有他们五人,而按照排名来看应当还有不少人,可是方漱崎他们对此却是只字不提。
可方漱崎排名第二,陆亦岭为六,戚梓岄第七,施寒崚为十一。
那中间落下的那么多人呢?
戚榆看着施寒崚,觉得自己若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十一师叔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十一师叔,那其他师伯师叔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到二师伯他们提起过?”戚榆仗着自己还在童言无忌的年纪,便开口问道。
“他们……”施寒崚叹了口气,眸中染上少年人的少见的愁绪。
虽说施寒崚到底有多大,还算不算得上少年人也很难说,但是他一直生长在方漱崎等人的保护下,虽说不喜欢被人当成孩子,但眉眼中的少年意气从未消散,如今眉尖微蹙,倒是比平时故作严肃的模样成熟了些。
“怎么了?”从他眉间看出了不祥的端倪,戚榆心中一个咯噔。
不会和千御殿有关系吧?
当时戚梓岄执剑望着自己的模样仿佛又出现自己面前。
仇怨不是无缘无故的,若是因为此事……
便能解释了。
“当年我师尊带着各位师兄外出历练,二师兄和六师兄留守山门,而我因为年纪尚小,所以也没有跟着过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普普通通的历练,却是遇到了千御殿的殿主,我师门共八个人通通遇难,只有七师兄逃离出来……”
戚榆听了,背后生出一丝冷汗。
果然如此……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戚梓岄恨他入骨了。
这基本上就是灭门之仇啊。
可……
事情并不是他做的。
若是说没有记住清平门的名字,但是戚梓岄这人他应当是过目不忘的才是。
可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戚梓岄分明就是在那个山洞里面。
所以这灭门之仇绝对与他无关。
况且,他虽然是一个恶名昭彰的邪教的掌权人却不代表他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之所以会有手下叛乱,也是因为他迟迟不愿意按某派系的建议去攻打一个门派。
这怕是上一任千御殿殿主干得好事,结果却是让自己顶了锅。
实在是冤枉。
“这也是这就是师尊这么厌恶千御殿的原因吗?”戚榆低声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七师兄厌恶千御殿?”施寒崚一愣。
仿佛是共识一般,他们三人很少对戚榆谈及这段往事,毕竟他们也不愿意让上一辈的仇怨来影响戚榆。
毕竟仇已经报了,人也已经走了。
多说无益。
若不是今天戚榆自己问出口,施寒崚也不想说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六师伯随口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戚榆自觉失言,连忙改口。
他差点忘记自己并不应该知道这一件往事了。
“六师兄果然还是不靠谱。”施寒崚听到这个结果也不惊讶,状似老成地叹了口气。
“……师尊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情吗?”戚榆见施寒崚相信了,便打算再深入问些。
“哪有这么容易?”施寒崚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无可奈何,“好了,你也别问了,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么多。”
戚榆:“……”
有必要啊!
且说戚梓岄,他穿过一片苍翠,脚步终于停下。
他微微低头,几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底。
师兄虞失岐之墓。
戚梓岄的手附上墓碑,描绘着字体的轮廓。字迹熟悉得过分,因为那是戚梓岄用自己的佩剑刻上去的,也因为他时常就会来这里。
哪怕这碑上多了点不起眼的青苔,戚梓岄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梓岄近日闭关,未能时常来看望师兄,抱歉了……”
他说着眼底似是露出了一丝极其寡淡的笑意,若不是仔细看去,这点笑意怕是会被淹没在他平静如井水一般的眼眸里。
“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酒,陪你一起尝尝,我至多喝一杯……”
“我收了个徒弟……”开了酒坛,戚梓岄开始了自言自语,仿佛打开的不是酒坛,而是他自己的话匣子。
只是他语调清冷,不管说多少也不可能让人觉得聒噪,相反,他的若是不带着杀气,声音也是如寒冰化水,滴落在屋檐下的一块方石上发出的泠泠清响。
悦耳动听。
酒坛开一股清冽的酒香传来,肆意妄为地弥漫在周围,让人尚未一品酒醇便已经先醉了。
说是只喝一口,可最后戚梓岄只是在墓前象征性地倒了点儿,便把剩下所有的美酒灌入自己的口中。
酒方才入喉,戚梓岄一向如寒冰凛冽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酡红,看上去正如雪中红梅的那一抹娇艳,只要是看了一眼便终身难忘。
似是美酒过烈,戚梓岄微微皱眉,却也没肯把酒坛子松开。
他的头靠在墓碑上,几缕青丝缠上了他的指尖,戚梓岄理了一会儿,在醉酒下愣是没能解开这一团剪不得,理还乱的麻烦。
眸底渐渐染上了一层氤氲,戚梓岄的唇微微动了,缓缓将心中的思绪都倾吐出来。
“那个徒弟和你有点像……看着如见故人,难不生怅惘之情……”
“师伯,你们觉得我选什么道比较好?”戚榆也是心中没底,便打算询问自己的几位师伯。
虽然他其实并不需要选择什么道,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你停滞在筑基期很久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和你提选道之事吗?”方漱崎笑了笑,温和问道。
“为何?”
他得知此事后也是颇为疑惑,若是每个人在筑基期都会修为停滞不前,那为何在他表面停留在筑基许久的情况下,方漱崎他们还未将此事告诉自己?
“你悟性极佳,根骨也属上成,又是老七的徒弟,我们自然是希望你修剑道的,”陆亦岭在一旁解释,“算算时间他也该出关了,不如就让他亲自给你讲。”
“一来加深你们师徒情义,二来也方便你日后学习剑道。”
顿了顿,又似乎想起什么,陆亦岭补充道:“不过,如果你实在对剑道不感兴趣,我们自然也不会逼迫你,你要学其他的我们也可以教你。”
“谢各位师伯苦心,戚榆对剑道向往已久,自然愿意随师尊学习。”戚榆听了,心中也是了然。
既然自己是戚梓岄的徒弟,那自然是要学剑道的。
再说……
自己原本也是使剑的,学剑道也没有什么难度。
见戚榆愿意学习剑道,方漱崎和陆亦岭对视一眼,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让戚梓岄收这孩子为徒的初衷就是希望让老七可以从过去中走出来。
若是这孩子不愿意学习剑道,那哪里还有和老七接触的机会?
他们自然是可以强制要求戚榆去和戚梓岄学习的,只是对戚榆终究是不公平的。
见此两厢情愿,自然也是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