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戚榆没有在意,毕竟在他的印象,或者说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没有一点有关千御殿以外的事情。
可是失去的记忆有多少,他还真不知道。
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浅到几乎可以忽视不见的印象。
在被戚梓岄杀掉前的一年前他在千御殿,五年前他在千御殿,十年前可能……
还是在千御殿吧?
可是他是什么时候把上一任千御殿主给弄得寿终就寝的?
在把他弄死之前,自己又在哪里?
戚榆的心神不定并没有被戚梓岄发现,因为这身躯里面仿佛还有着另外一个灵魂,在操控着这一切。
在他走神之时,另一个“灵魂”便照着戚梓岄的记忆轨迹将一切演绎下去。
所以,当戚榆回过神来时,此时已经化作了另外一个场面。
“师兄,”这次的戚梓岄似乎拔高了不少,脸上虽然还有少年人的稚气,但那冷冰冰的神情倒是从未变过。
“小戚儿?”张了张嘴,戚榆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便学着那虞失岐的语气叫道。
虽然他暗中鄙夷此人居然给戚梓岄取这样一个昵称,但如果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叫叫,却也算是占了他师尊的便宜。
如今的戚梓岄,戚榆可是喊不出师尊这两个字了。
心里暗戳戳地叫一句小师尊倒是别有意思。
“嗯?”戚梓岄本来是在练剑,听见戚榆叫他,动作就停了下来,一双眸子疑惑地望着戚榆,“何事?”
“没事就叫叫你。”戚榆笑道。
小戚儿……
还挺顺口的。
“师兄若是无事,那我便继续练剑了。”戚梓岄见戚榆一直盯着他,皱了皱眉。
他和戚榆不一样,他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如那人一般如浮光掠影,他是如现实经历的。
他清晰地记得已经过了三年了。
而他也没找到出这幻境的法子。
也不知道外界的时光和这幻境里头有何区别。
若要是真消失了三年,方漱崎和陆亦岭他们怕是要疯。
自己那个小徒弟估计也得着急。
想起戚榆,戚梓岄便觉得有些无奈。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前,自己小徒弟是在与那个叶淙淙比试。
也不知道赢没有。
若是自己没走,看完了那小子的比试,想来不管是胜是负,都会被戚榆缠着。
赢了大概是带着几分暗示意味地求自己多夸两句。
输了大概便等着自己来安慰……
虽然自己也不会安慰人。
“小戚儿,你说是要练剑,怎么还走神了?”戚榆笑着,带着几分戏谑道。
“师兄,我已说自己要继续修炼,你怎还在这里?”戚梓岄眸子里面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坚决地下了逐客令。
“我想看着小戚儿练剑啊。”戚榆毫无顾虑道。
反正现在顶着的壳子是那个虞失岐的,戚梓岄怎么恼,也恼不到自己身上去。
“哦,”戚梓岄见他这样也不意外,“那你顺便看看我剑法有没有问题吧。”
虽然自己的剑法不可能有问题,但是物尽其用不是吗?
“……那是,作为师兄自然是要给师弟指点剑法的。”戚榆顿了顿,一时无语,只得笑着道。
戚梓岄就是这般对待自己师兄的?
他还以为……
心中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戚榆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戚梓岄练剑。
看戚梓岄练剑一直是一种享受,无论这戚梓岄是尚未长开的青涩少年,还是身姿挺拔的清冷男子。
“小戚儿,错了。”戚榆突然起了坏心眼,笑眯眯道。
错了?
戚梓岄一愣。
虽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出错,却因为骨子里面对人极其的信任,他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哪里错了?”
“你看你这第五式,按理说应该前先劈后斩,小戚儿你错了哦。”
戚梓岄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剑招和方才自己的动作,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见戚梓岄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戚榆的笑意更深,面上还是一副正经模样,嘴里说出来的尽是些胡言乱语。
戚梓岄顿了顿,似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戚梓岄瞪了戚榆一眼,有些无奈。
“师兄,你还是出去吧。”
戚梓岄冷着脸,特别坚决地下了逐客令。
“嗯?小戚儿,你要赶师兄走?”戚榆委屈巴巴道。
“你这样子有种就在二师兄他们面前摆出来。”戚梓岄冷着脸,毫不留情。
说着就拔剑向戚榆攻击而来。
“……梓岄,好好说话,别动手啊。”下意识说了一句,戚榆嘀咕一声,也不拔剑,只是拿着剑鞘对上了戚梓岄的剑尖。
“哎,你下手轻点。”
这人虽说着求饶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正形也没有?”戚梓岄生出了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在这幻境里面,他的情绪比之前丰富了许多。
会喜,会怒,会嗔,会恼。
再也不似那个宛如生在冰天雪地里头的青莲,看似无欲无求,实则……
心是苦的。
这一点,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戚榆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是因为对着这个七情六欲都化为执念的男子,还是因为此时的戚梓岄还是那个未经丧乱的少年。
“你生气了?”戚榆的语气忽然温和了下来,“师兄就想看看你,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戚梓岄吃软不吃硬的毛病大概是自小就有的,听着戚榆服了软,语气里面还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他就心软了。
戚梓岄自问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可是面对这人,他便吃不得他跟自己服软。
明明是自己的师兄,怎么看起来自己更像年长的一方些?
“你若是要看便别出声。”戚梓岄撇过头,不再理会他。
戚榆看着戚梓岄微微泛红的耳尖,心中好笑。
同时一种心疼漫上了心头。
若是……
若是清平门当年未被千御殿所害该有多好?
这样戚梓岄还是像这些这样带着几分清冷和别扭的少年,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却生了一个比谁都柔软的心肠。
纵然不可能去修炼那至强的无所剑道,但是以戚梓岄的天赋绝对也是一个少有的青年才俊,之后的成就并不会比现在低。
虽然这样自己可能会与戚梓岄成为陌路之人,虽然戚梓岄与那个虞失岐再不会分开。
但戚榆总觉得这样很值当。
这个人本就在年幼之时受了家族抛弃,背上了那个年纪不应该背负的耻辱,为什么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过上幸福的下辈子?
一定要那清冷的面容上生出万年不化的寒冰,让那人再也不可能露出清浅的笑意,方才甘心吗?
戚榆不知道自己看戚梓岄练剑看了多久,只觉得他他家小师尊太过可爱,弄得他有些入迷了。
看多久都不会腻。
只是偏有人要来打搅。
“大师兄!”一声带着几分喜悦之意的少年嗓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六师兄,”戚梓岄将剑收入鞘中,淡淡道,“有什么事情?”
戚榆也自然是认出来这个六师伯,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他琢磨不透虞失岐在陆亦岭心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便只能含着淡笑,故作深沉。
在他眼里,虞失岐大概就是那种没皮没脸,就喜欢占自己年幼师弟便宜。
而似乎从陆亦岭的口中,戚榆以为虞失岐是个温润而和善的大师兄,现在来看显然不是。
那就说明这人在其他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在戚梓岄面前却是占尽便宜。
简直不要脸。
戚榆心中暗骂。
但是表面上仍然是带着笑意,一派温和。
简直就是模范大师兄的模样。
“大师兄,老七,山下那个城镇最近要弄什么引仙节,你们去吗?”
“不去。”戚梓岄摇头。
他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再说那时定然环境喧嚣,与其那时候弄得自己心情烦躁,倒不如现在就安安稳稳地在门派中修炼。
“引仙节?”戚榆一愣。
他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节日。
“大师兄,你可别和老七一样不去,上次你可答应我了,要主持这次引仙节的。”
“你既然答应,便去吧,不必陪我。”戚梓岄瞧了他一眼,随口道。
戚榆:“……”
那也是虞失岐答应的,和自己戚榆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自己连引仙节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来主持?
不过,都这情况了,也不可能拒绝了。
万一被人看出端倪,知晓了他并非真正的虞失岐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这时候戚榆便十分怀念起之前时不时会引导自己行动的那段意识。
不过想来如今是在戚梓岄印象并非十分深刻的记忆里面,所以这引导之力便松懈了许多。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戚榆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了陆亦岭几个问题,便将许多事情都问了出来。
如今的陆亦岭年纪还小,又涉世未深,哪里是戚榆这个老油条的对手?
没几句话就将事情给问了出来。
引仙节是因为曾经他们几人的师尊下山救过镇上的居民,让他们免于疫病。为感激这位无名的仙人,镇上人纷纷表示都该弄个节日。
虽然这节来得有几分戏剧性,但是也是清平山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节日,他们师兄弟几个自然是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而他们师尊常年闭关,又不问世事,自然管不到他们师兄弟几个。
心下明了,戚榆便有些无奈了。
这主持之事分明又枯燥又繁琐,怎么就往自己身上扔呢?
方漱崎倒是还比自己胜任些。
这般想着,戚榆便可是想着该如何推脱了。
虞失岐乐意做,可不代表他戚榆愿意去做。
他才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