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美景如画,赋予山水之间。
且看这层峦耸翠皆处于云雾迷蒙之中,令人捉摸不透,心生向往之情的同时,又不得不心生起敬畏之意。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此山虽无甚名气,却如此有灵性,不需旁人多言,便让人觉得是有仙人在此安家落户的。
此时,一身着白衣的男子一手执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那片苍翠欲滴的树林。
那男子面容清冷,若是忽略了他周身散发着的一股子寒意,倒也一个眉眼如画的俊朗男子。只可惜若是再离得近些就清晰地感觉到这人那股凛然的杀气,直叫人不敢靠近。
那人手中的长剑泠泠,不经意间散着如同他主人一般的寒意,只消瞧上一眼便可以让人毛骨悚然。
剑如其人,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这时,一人正巧瞧见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
他怒吼一声,便挡在了白衣男子面前:“戚梓岄,你给我住手!”
可剑已出鞘,便再无不出手就回鞘的道理。
那叫戚梓岄的男子将目光转向那名男子,一双眸子微微眯起,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长剑刺向那人。
出手极快,让人几乎只能看见一道白影。
好在那人虽然带着怒意,动作却毫不含糊,也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对上那人的剑锋。
双剑相对,发出刺耳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只是这一剑,胜负已分。
“老七,你的剑意又强了。”陆亦岭感叹一声,将自己的剑收了回去,脸上再也找不到方才的怒意,仿佛皆如此间云烟般逐渐消散了。
“尚可。”戚梓岄此时也不见脸上的杀气,只见眸子里面满是淡然,一副七情六欲皆不沾染的模样。
“上次出关你说尚可,这次依然是这两个字,老七,你说说看怎样才不算尚可?”
“要是我成了你这样便算不得尚可了,”戚梓岄瞥了陆亦岭一眼,语调平淡,“那叫不堪入目。”
“……你留点口德吧。”陆亦岭有些无奈,却也是习惯了。
这人要是口下留德,那才是他们门派祖坟冒青烟。
“你此次闭关修炼也算是收获不少,但以后你练剑能不能不要对着这些树?”陆亦岭指了指这些看上去显然才栽上不久。
面对此等幼苗却也下的了手,想来这戚梓岄是多么无情冷酷之人。
“那我对何物练剑?”戚梓岄反问。
“改天我给你弄块石头过来,我们门派是叫清平门,又不是清贫门,找些能给你练剑的石头还是可以的。”陆亦岭满不在意道。
戚梓岄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方:“我要深阴石。”
“……我去哪里给你找深阴石?”陆亦岭皱眉。
深阴石是深渊最底处的产物,坚硬无比,饶是戚梓岄这样的人,用尽全力可能也只能在石头上划出一道痕迹。
给戚梓岄练剑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
这石头实在罕见,毕竟没人会无缘无故跑去深渊尽头去寻一块除了硬便再无别的用处的废物。
“不急,我近期打算出门历练。”戚梓岄淡淡道。
“历练?”陆亦岭一愣。
清平门的闭关狂居然要出去?
“不过是与人有约而已。”戚梓岄抬脚走出,头也不回道。
“你和谁的约定?”陆亦岭一愣,脸上出现惊讶。
戚梓岄居然还能和人有约定?
也不知道除了那个人,谁有这么大的福气?
“不想多说,以后再提。”戚梓岄停下脚步,留下这么一句。
“行吧……”陆亦岭无可奈何。
他这个七师弟的脾气就是如此,既然是不想说出的事情,无论他怎么问都不可能问出来。
“你小心点,万一有千御殿的人寻仇……”
“千御殿?”戚梓岄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我什么时候怕过他们?来多少人,我便拿多少人祭剑。”
“老七,你……”陆亦岭欲言又止,看着戚梓岄的背影,心中的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们清平门虽然在众多修仙门派都排不上号,在修仙界说出“清平门”三个字怕是都没人听说过,但他这七师弟却不一样。
天下修仙者何人不知戚梓岄之名?
七年前,他以一人之力杀死千御殿的殿主,便从寂寂无名之人,一跃成修仙界无人不识的存在。
要说千御殿,便是所有修仙者谈之色变的存在,多少门派都因为这个千御殿而消失。
就连他们清平门……
想到这里,陆亦岭的眸子黯淡几分。
若不是千御殿,他们的师兄弟还能和他们一起饮酒练剑,师姐还能笑眯眯地给他们补着破旧的衣物,师妹会跺着脚气恼他们偷了自己酿的酒……
而戚梓岄大概还能站在一处角落,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似乎与他们没有一丝联系,却早就分割不开。
可是,这一切早就没了。
许多师兄弟倒在血泊之中,而戚梓岄却是走了那条路,此次愈发没有人情味,连以往还能微微勾起了半抹弧度都不再能看见了。
“就算报仇了,也回不去了……”陆亦岭咬了咬唇,手紧握着自己的剑柄,指节处隐隐发白。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陆亦岭低声咒骂一句:“忘记让他带上清心丹了,少了这个他别半路走火入魔,被人当成魔修可就麻烦了……”
且说戚梓岄,他下了山,便到了山下的一处村落。
他其实御剑便可到达此行的目的地,而他也不是什么乐意浪费时间的人,但是不知为何,他今日却想在此处走走。
闭关五载,他都快忘记这俗世该是何样了……
他一身白衣在这地方显得过于格格不入,便吸引了不少村民的视线。
“这是哪来的仙人?”他们低声议论道。
戚梓岄耳目何等明锐,怎么可能不会听见这种话语,只是充耳不闻罢了。
仙人?他这种人也算?还真的是高估了。
好在,他们感受到戚梓岄周身的寒气,村民也明白这仙人是只可远观的,也没敢多靠近什么。
再说戚梓岄此人不喜聒噪,只走了一会儿,他便心生烦躁了,不再想在此处停留,便一人走到偏僻处,打算御剑离开。
就在此时,一处草堆中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刚拔出佩剑的戚梓岄不由向那里看去。
从草堆里面冒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那脑袋的主人手里拿着一条细小的青色幼蛇,脸上还带着笑意,目光正巧对上了戚梓岄那道透着寒意的眸子。
那人脸上出现一丝惊讶,又将目光对上了戚梓岄手中的佩剑,吞了吞口水,手一抖,青蛇从手里掉落。
“你……你是谁?”他的诧异只是一瞬,很快就换上了无辜的神情,一脸惊惧地看着戚梓岄。
戚梓岄看了他一眼,见这个人只是一个不过舞勺之年的孩子,便收剑归鞘,打算转身离开。
见戚梓岄离开,那人松了一口气,低头再找那只青蛇,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啧,一遇到戚梓岄就没有好事。”那人嘀咕一声。
那可是他找了许久才找到的竹叶青,若是卖了他的蛇胆可是能换不少钱。
可被这人一折腾就什么都没了。
“倒了八辈子的霉,”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上辈子因为他没了命,这辈子因为他没了财。”
正嘀咕着,他就看见地上一块散着温润光泽的青白玉佩。
他上前走去,捡起这块玉佩,入手便是一种如同戚梓岄本人的那股子寒意。
摸着玉佩的纹路,那人轻轻笑了一声。
这块玉佩他知道,这可是戚梓岄的心头宝,上次自己想碰一下,那人都没有同意,险些拔剑把自己的手给砍了。
没有想到如今却是落在自己手里。
“卖了的确是有点可惜了……”他低声嘀咕一句,琢磨着该怎么处理这块玉佩。
他一边苦思着,一边走到河边给自己洗了一把脸。
之前他为了抓那条竹叶青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现在是该把脸洗一下了。
简单的擦了下脸,水面上就映出了他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
“要不是戚梓岄,我至于成现在这样?”嘀咕着,正欲拿起放在手边的玉佩,他却是透过水面看见一人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这玉佩哪里来的?”
他一抬头,面前就是一个俊朗的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刚才那个仙人的……”摸不清这人的来历,他选择装疯卖傻。
陆亦岭望着这个男孩,皱了皱眉:“把玉佩给我。”
本想要给戚梓岄将清心丹送去,结果却是连人影都没找到,便只好作罢,在回去的路上没想到居然是看见了戚梓岄的玉佩。
想来是被这孩子捡到的。
陆亦岭自然是明白这玉佩对于戚梓岄是有何等重要的意义,断然不可能将这东西交给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
将玉佩给这人……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这人和戚梓岄是什么关系,好不容易得了戚梓岄的宝贝怎么可以拱手相让?
他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主意就上了心头。
“呜……你抢东西……”他擦着脸上未干的水痕,可怜巴巴道。
陆亦岭:“……”
他最怕小孩子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顿了顿,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孩子的脸,却没有想到这一眼便让他彻底呆滞了。
虽然容貌还显得青涩,却也能看出几分日后相貌的端倪。
那两道长眉恰似山水画间最浓墨重彩地一笔,透着独有的钟灵毓秀之气。眉下便是一双闪着熠熠生辉的眸子,见之忘俗。
怎么会这么像……
握着手中没有来得及送给戚梓岄的清心丹,一个主意漫上了他的心头。
是不是可以让戚梓岄收一个徒弟呢?
虽然不知道陆亦岭在想什么,但是直觉让某人背后发毛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陆亦岭问。
“……没名字。”
“哦,那改天让老七给你取一个,”陆亦岭也不在意说着就把小男孩拽了起来,“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还记得吗?”
“记得……”不祥的预感更强了。
“以后他就是你师尊了,我是你六师伯。”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