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拉着孙梓婷快步走着,直到花园内一处无人之地,方才停下脚步。
身边的婆子丫鬟很有眼色的在周围散开,保证没有人藏在附近,或是有人来了,自家主子没有发现。
孙梓婷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娘!你刚刚什么意思?什么叫已经为我相看好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如今知道了。”孙夫人语气淡淡的说道,“这次回去后,你就待在家中,准备开始着手绣婚服吧。我们这样的人家虽说不用自己做一整套,但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
“什么婚服!我不同意!我不嫁!”孙梓婷险些尖叫出声,但哪怕她收敛了些,声音还是高了不少。
“你闭嘴!”孙夫人面色阴沉的低呵道,“你今天还不够丢脸吗?”
孙梓婷眼中含着的泪,被孙夫人训斥之后,终是滑了下来。
她委屈道:“即便如此…您也不能随便将女儿嫁了啊…”
孙夫人看着孙梓婷的样子,终究还是软了语气,道:“也不是随便将你嫁了。我跟你爹为你相看的,是新科进士。虽然不是一甲,但也是二甲前几名的。已经观察许久了……”
“什么进士!!”孙梓婷顾不得压低声音了,尖声道,“一个穷酸的进士!也妄想娶勋爵贵女!他哪里能比得上林以安!”
“住口!”孙夫人刚柔和下来的脸又骤然绷紧,若不是顾念现在是在外面,恐怕要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娘!刚刚离开时你没听见吗?赵嘉柠那个贱人还要给林以安纳妾?她凭什么?!”孙梓婷却是顾不得其他了,将自己心中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笨的女儿!”孙夫人被气得手直抖,“你刚刚没有听到赵嘉柠还有那些贵女们的话吗?林以安宠妾灭妻到如此地步,你居然还想着他?而且,赵嘉柠身为顺宁侯夫人,是顺宁侯府主母。你问我她凭什么给林侯爷纳妾?你说凭什么?”
“那是她没本事!一个野蛮之地回来的野丫头,拢不住丈夫的心,压不住那妾室!”孙梓婷就跟入了魔一样,“若我嫁给林以安,定不会是她如今的样子!”
孙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比赵嘉柠厉害在哪里?你的身段?容貌?还是手段?”
孙梓婷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孙夫人又说道:“论身段容貌,你也就有赵嘉柠五成。论手段?今日这两次亏,连你娘我都险些栽了。”
孙夫人看出孙梓婷还有一丝侥幸,心知她在想什么,自嘲一笑道:“或者你想说家世?一个开始衰败破落的伯爵府……你拿什么跟赵家这种文武双全的重臣之家比呢?更何况赵嘉柠现在已经是林侯爷的正妻,你难不成想去做妾?还是你有本事让皇上同意他们和离?”
孙梓婷咬着唇不说话,但眼中倔犟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孙夫人失望的摇了摇头,最后说道:“今日回去后,你就准备待嫁吧。”
说完后,孙夫人便越过孙梓婷,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梓婷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扶着孙梓婷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孙梓婷猛然抓住丫鬟的手,低声道:“翠枝,你得帮我!母亲已经打定主意要讲我嫁给那个穷进士了…我不能接受!你得帮帮我!”
“小姐您想做什么?”
孙梓婷在翠枝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后,翠枝有些紧张的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你去做就是!爹娘不为我着想,那也怪不得我了。”孙梓婷目光坚定的说道。
而在前院的林以安,他作为赵家的姑爷,又是第一次在这种正式的宴席上露面,本应该是万受瞩目的,但赵家父子都没有太过热情,甚至一些人情交涉都没有带着他。
来参加宴席的基本都是老油条了,见赵家是这等态度,便也明白赵家如今对这个姑爷不是很满意了。
所以哪怕林以安贵为顺宁侯,一些大员要员仍是选择冷漠远观。而一些品阶低些的官员,谁都不敢得罪,上前笑着寒暄了两句后,便也很快离开了。
只有一些年轻的公子哥,很是热情的上前交谈,其中就有兵部侍郎黄家的那位庶长公子。
他本以为林以安跟他爹是一样的,看不上正室夫人,所以任由妾室做大,是以上前就安慰林以安,让他不要把最近的传言放在心上,这明显是侯夫人善妒导致的。
这黄公子却不知晓,林以安现在最不想被人提起的,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传他宠妾灭妻的事。
听着黄公子的言论,眉眼间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快。
但这黄公子根本没察觉,自己说的正兴起,竟然拿他父亲和嫡母的事来说,洋洋得意的说自己生母一家如何如何受宠,将嫡母一家踩在脚下。
可算是让周围人听了个痛快。
这风声很快传到黄侍郎耳中。
他火急火燎赶来,顾不得什么仪态,张口呵斥道:“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当众诋毁你嫡母,这宴席你不要待了,回家去跪祠堂,等我回去在处置你!”
黄侍郎说完,这才对着林以安拱了拱手,歉意道:“林侯爷不要听信这逆子的胡言乱语,他最近仕途不顺,心生郁结。今日带他来本是想带他见见世面,激励他一下,没想到竟让他的污言碎语藏了各位的耳朵。”
黄侍郎有对周围人拱了拱手,这才示意小厮,将已经变成鹌鹑的黄公子带走。却不想小厮回来后,带来个更让他眼前发黑的消息。
林以安却不在意黄侍郎的后续情况了,在黄侍郎跟他致歉后,就摆摆手离开往花园去了。
然而刚走进花园不久,林以安就感觉到园中众人看他的视线不对。
才舒展的眉头不自觉又蹙了起来。
林以安状似不经意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而在他看过来后,又马上别开视线,不在说话。
他垂眸略一思索后,脚下方向微变,朝着投壶处走去。
不过是接近投壶玩乐的地方,吵闹声便传了过来。其中最大的一道男声得意道:“看见没!我又赢了!诸位,愿赌服输啊!”
林以安转过假山,就看见在人群中得意洋洋的少年,唇边浮现出一些笑意,开口道:“兴华。”
人群中的季兴华循声看去,当看清来人后,不由得惊了一下,连忙朝着林以安走去。
季兴华脚步匆匆的赶到林以安面前,拉着人就要走,身后传来喊话:“哎!季兴华!你怎么赢了就跑啊!”
季兴华回头匆忙喊了句:“谁说我要跑了!我是同我表哥说说话,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备好银子吧!”
身后传来一些议论声,林以安并没有听清,只依稀听到有人说:“那就是顺宁侯?宠妾灭妻那个?”
林以安微微皱眉,想要转身去看,却被季兴华拉着快步离开,同时还听到季兴华的碎碎念:“表哥,你怎么敢现在这个时候来花园啊……你可真是……唉!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怎么了?”林以安同季兴华走到一假山之后,终于得到空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自我进入花园之后,就感觉旁人看我的目光很是奇怪。”
“你还不知道?”季兴华有些惊讶,随即压低声音道:“表哥,你跟我说句实话,表嫂手臂上的伤,究竟是不是你那个妾室弄的?”
林以安眉头狠狠跳了跳,不答反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那就是真的了?!”季兴华惊讶道,“我再问你,你怎么处置的那个妾室?”
林以安沉默不言,只是目光有些闪躲。
“表哥!你真的干了那宠妾灭妻的事!”季兴华有些气愤道,“你知不知道,若这件事被告到陛下面前,就算陛下再疼惜你,你也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季兴华无奈叹了口气,将刚刚花园中发生的事说给林以安听,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去给沈老太君请安的,谁知道刚好赶上这个……”
随后又面露尴尬道:“我真不是故意去听的。但说真的,那妾室敢肆无忌惮的射伤正妻,表哥你难辞其咎。而且表嫂只是罚跪而已,你就与她争吵,气得她回娘家……怪不得坊间那传言压都压不下去。”
季兴华看着林以安面色微沉,又是孤身一人,猜到他如今应该是不受赵家待见了,轻声劝道:“表哥,你去跟表嫂认个错吧。这事本来也是你的不对。陛下为你俩赐婚,其实就是想让赵家日后在朝堂上能拉你一把……”
“我不用任何人帮忙。”林以安出声打断季兴华的话,目光微沉道,“至于赵嘉柠受伤一事,我会去跟她赔礼道歉。这个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的不公造成的。”
林以安说完,便转身离开,留季兴华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叹息。
林以安来找季兴华,本就是为了打听众人对他怪异的态度,如今事情清楚了,他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处事的不妥之处,便想着赶紧找赵嘉柠道歉赔罪,好平息了这次风波。
然而他刚刚拐过庭廊,就看见了一道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脚下微转,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赵嘉柠,坐在游廊下,听着玛瑙同她回禀的孙家母女的事,微微笑道:“孙小姐这么痴情,我们也要成全一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