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一个末日世界里生存可不仅仅是备有物资(食物、水、御寒衣物等等)就行的。
也不是拥有对付丧尸的能力就行的。
要小心的东西有很多。
拥有生存技巧很必要。
明碎夜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野外生存并未给她带来多大困难。
在第一个异世界里的时候就是。
而她的新队友,同样如此。
他们配合得挺好,无论是搜寻物资,还是对付丧尸。
只是在照顾小孩子上他有些不擅长。
不过虽然他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样子,那两个孩子也习惯了。
从前相处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叔叔”是冷冷的性子了。
……
……
“给。”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那辆破车上,出来歇口气的明碎夜把之前搜寻到的长条状威化饼干中的一条扔过去给她的队友。
巧克力味的。
男人接住了。
两个小孩太累了,现在在车上睡觉。
还好男人找到了这辆车。
明碎夜具体不是很清楚他敲敲拧拧修了什么——那时她正清点他们找回来的物资,总之这辆原本她以为开不了的车,又能开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红色的霞光下明碎夜也撕开相同零食的包装,咬了一口。
已经软了,不脆了。
很快,这一条就被她吃完了。
“剩的不多了。”明碎夜说,“你对附近这一带熟悉吗?”他毕竟是原住民。
“不熟。”
明碎夜:好吧。“那这个,还是更省着点吃吧。毕竟现在超市商店基本都被洗劫一空了。”
“这东西不是商店里找到的。”
明碎夜:“嗯?”不是吗?
这半箱巧克力威化饼干不是她这个队友出去一趟发现商店搜寻到带回来的吗?
男人朝她望了一眼,告诉她:
“碰上了抢劫的,是他们身上的。”
明碎夜:啊,行吧。
这也算搜寻到的吧。
搜寻过程中得到的。
……遇到对他们怀有恶意的人有时候也能得到好处。
比如这样。
但前提是他们能对付得了。
……
愿今夜安眠。
上半夜。
在目前的情况下,两个大人还是不要同时睡觉。
当繁星现于夜幕后,明碎夜安然入睡。
这片大地上的人类变成这样,星空依旧。
末日。
世界末日。
目前也就是人类的“末日”而已。
……那么自己最初的那个世界呢?那看起来比现在这个世界要糟糕多了。
那是……世界毁灭吗?
说到底对于“世界”的定义,又是怎样……
……
……
……
人在入睡时,有时会有这样的感觉。
自己那在陷入睡眠前还沉重的躯体,那如同束缚一样的躯壳渐渐地、渐渐地变轻,变轻到几乎感觉不到。
然后那在白日里隐藏着的一团火,并不散发热量的火,一团冷火,便从躯壳里轻巧地飘出来了。
那是一团什么颜色的冷火?
如果明碎夜现在还清醒的话,或许会想起在上一个异世界里看过的,关于灵魂底色的说法。
那一类测试将性格、灵魂与颜色联系起来。
那或许是灵魂的东西,飘出了身体,能够自由自在地行动了。
灵魂。
或者说,意念。
明碎夜的意念。
比长有羽毛的小鸟还要轻巧,被清风裹挟着,飞至高空。
在高高的天空上往下看,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
这片大地多么广袤。
多么的富有生机。
生机?
又是多么的……令人怀念。
她可以随着清风飞往四面八方。
去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在高高的天空上飞翔着,她俯瞰大地,看到这片广袤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
每个角落里的,
开心、喜悦、酸涩、苦涩、悲伤、痛苦……
然后所发生的一切如同过眼烟云般散去……
她的双眼模糊起来。
似乎是泪,
又似乎不是泪。
……那些如烟云一样散去的,飞逝的,她想看清楚,她想抓住。
别流失得那么快。
别流逝得那么快。
让我抓住你们,让我将你们留下来——
那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强大,
艰难地胜过身体与灵魂的拉扯。
身周升起点点光芒,温柔的光点要模糊她的双眼,安抚她的疼痛,让她的大脑陷入甜美的“梦乡”。
不要……不要磨灭……
不想……不想遗忘。
想要……找回。
即使那里有诸多酸涩、苦涩,悲伤与痛苦,那里也有开心和喜悦。
过去在身体与灵魂深处烙下的印记,用痛苦提醒着她。
温柔的光点想要守护她。
可灵魂、意志中的坚定怎会让她停止不前——
怎会让她真就抛却过往一切,展望全新的、与过去剥离的未来——
不在旧世界的混沌里使得她的那一份意志于清醒中增强——可偏偏又是他们将她送去异世界的。
这与他们的愿望相悖。
可——
【我想要的不是全新的重生啊,即使再痛苦,再受折磨,再失败,也想要再去尝试。】
绝不想抛弃的是过去,即使记忆失去,即使被留在身体和灵魂上悲伤的烙印所阻止,也想要——
灵魂和意念深处渴望着冲破阻拦,离开温暖的光芒,去寻找那些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
在这份拉扯中她的大脑愈发地疼起来,温柔的光点试图抚平她的痛苦,使她重新燃起力量,
她却利用这份力量背向了光芒,将手伸向下方那几近透明的水蓝色漩涡中。
当她终于触及时,漩涡的吸引力一下子——将她拉了下去。
明碎夜掉入了漩涡中。
这时她才意识到:
一团冷火也有了手,有了眼睛?
她被巨大的吸引力拉下直往下坠,从好高好高的地方回到大地上,她重新回到那具躯壳里。
灵、体重新融合在一起。
还是那副躯壳,只不过,是更年轻的躯壳。
更幼小。
似乎巨大的吸力令她忘去已经发生的那些事。
那一段段异世界之旅。
冲击后的余波在身体与灵魂里震荡,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平复。
当霜结在草叶上的时候,月亮静静地照着大地的时候,
“女孩”睁开了那双紧闭了一天的眼睛。
“……嗯……”她有些勉强地坐了起来。
身下很冷。
双手、双脚都很冷。
她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在地上——小女孩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但必须离开这里。
否则会冻死的。
一个还不到十岁,无父无母的流浪儿,无名的女孩,即使她死在野外,也没人会在意。
在这秋夜里,她又冷、又饿。
从那地方逃出来,从“收留”她的人那里逃出来,至今已有快半年了。
倘若这时以特殊方式回味过去的她还保留有异世界的记忆,她就会觉得自己和某个人有一点像。
三千世界,人海茫茫,不同的人们身上或也有相同的点。
约半年前,小女孩偶然发现了一个秘密,她被收留,被好吃好喝好穿地养着,只是因为那人看中了她,想将她养大作为自己的“炉鼎”。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在她发现的那个秘密里,之前的炉鼎,全都……死了。
她也会死吗?
出于这种恐惧,她逃出了那里。
原来她被夸奖都是因为她能成为“绝佳的炉鼎”。
她再次流浪,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但她不后悔。
她被那人夸赞有操控灵力的天赋,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在那人的引导下感知到了这世界上“灵气”的存在——但她从未被教导过灵气如何使用。
那人说她还太小了,无需着急。
灵气。
还有“灵力”,一个她同样是从那人口中才生来第一次得知的词。
后来她逃出来——那人还是轻视了她这个孩子。
当她被教如何写字、如何读书后,她的脑子里就隐隐产生了一些想法的。
一些对于现状的想法。
以及一些疑惑。
所以,她才会发现那个秘密。
但逃出去的她很快就被发现了,那人派出“血奴”来抓她。
血奴是被那人赐予了自身血液的仆人,连大脑也被控制,常常渴求着活人的血液,挣扎于煎熬与痛苦中,或者直接放弃。
那是悲哀的存在。
这是在她逃离第一次血奴围捕后又经历一些事情才知道的。
也是在这一次后她发现那人有这样的一群仆人。
以前她从未见过。
如果她不逃,等她长大了,也会成为这样的血奴吗?
炉鼎,就是血奴吗?
她不知道。
她那时才想起,血奴眼中的红光,她在那个人的眼里也曾看见过的。
她记得那一次,在跌跌撞撞中,她第一次将那名为“灵力”的发出,附在了一根木棍上,将一个血奴打翻在地。
那血奴很快重新站起来要抓她,他们要把她捆回去,重要的炉鼎必须活抓——她没有地方逃了,于是她看了看身后的悬崖,
跳了下去。
……她是如此逃离的。
她活了下来,被水流冲到了不知何处的地方,身上好多伤,但在发烧了一整天后,她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风餐露宿,天被地床,能吃的就吃,能睡的就睡,女孩是这样活下来的。
她曾因流浪儿的身份而被随便地称呼过好几种名字,
又因身怀“重要的价值”而被起了“琳琅”这样的名字,
如今,
她没有名字。
她恐惧再一次失去名字吗……她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还太小了。
未来,只是未来,又该如何继续活下去呢……